「但愛情好難哦!」你由衷的感嘆著。
的確,太靠近,戀人覺得壓力大;稍稍離遠一些,戀人則懷疑愛情是不是要鬆動了。
我因而深信愛情永遠是藝術,是揣摩、是臆測、是堅持、是永不放棄、卻又須懂得適時割捨的人際藝術。
你說愛情好難,我完全理解,因為,我所描述的這一切,常常連我也搞不清楚究竟哪一樣最貼切!
但我們豈能因此而退卻呢?
愛情好難,正是「好難」這一關卡,引領我們進入愛情最美好的部分。
「我生來就是屬於你的。」
十九世紀法國知名女演員莎拉‧本哈特這樣寫給她的男友。
不要以為女人才這麼「阿信式」的癡情,
十七世紀一位法國貴族對一位修女寫了封愛慕的情書,
劈頭就說:「第一次見到妳,我就把生命全部交給妳了。」
愛情之所以很難,難就難在這裡。
要是你根本只想交交朋友,只想玩玩性愛遊戲,那這種愛情絕對不難。你何必在乎對方反應呢?
對方若真心,你會覺得可笑,對方若不真心,你反而越加沒有負擔,這根本就是遊戲嘛,
何必在乎呢,對不?既然是遊戲,我們在乎的不過是自己得到多少失去多少的一種數字計算而已。
數字算得再精準,我們也把握不住心靈最細微的感動。
我生來就是屬於你的。我註定要遇上你。我的一切,包括生命,全都屬於你。
我將在你的生命裡,見證到自己未曾體會過的生命。
我從無色彩,唯有遇上你,我知悉了光影的撼動。
你就是我,我在你身上看到自己。我是一窪止水,你如風一般,撩動我的靈魂。
這樣的形容詞,實在不勝枚舉,大人物如此描繪,尋常百姓同樣如此述說。
夠了,我再怎麼舉例,都舉不盡戀人百科全書裡勢如泉水般湧現的讚美。
戀人拼盡全力的去修辭,努力要證明的,不過是一項最最簡單的命題:「你不能不愛我」。
真的,你不能不愛我。你想想看,哪個戀人不是這樣理直氣壯呢?
她的撒嬌,她的柔媚,她的嗔怒,她的眼淚,無一不因為她自認是你的唯一。
他很溫柔,他很體貼,他很情緒,他很焦慮,也源於他自認是你的唯一。
啊,所有戀情最大的歡愉,來自於此;天下戀情莫大的悲哀,當然更是來自於此。
我們渴望一對一的關係。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愛情很難,難在你不能確定何時何地這關係可望確立。
就算確立,你還是一樣不能寬心,誰知道這樣的一對一關係能維持多久?
於是你不斷逼迫對方表態,逼迫自己懷疑,你知道這樣不對,很可能還會有反效果,但你完全無法克制。
「我只看見妳,我只崇拜妳,我只渴望妳。」
每個愛戀者都是近視眼,他們僅僅選擇自己要看的戀人。
每個愛戀者都是偏執狂,他們一心一意只要對方。
每個愛戀者都強迫自己玩最無聊的愛情俄羅斯輪盤,你扣一次扳機,我扣一次扳機,
你若愛我就別怕,我因愛你所以更加不怕,我們怎會捨得對方真的擊發子彈,
但你我若沒有勇氣去扣擊扳機,我們怎麼能確知彼此是無怨無悔的愛對方?
天哪,戀人的苦,唯有戀愛過的人才知道。
可是體會過愛戀之苦的人,往往又會以先知口吻,以過來人的姿態,
教訓或期盼那些戀愛新鮮人,要他們不要為愛吃如此多的苦頭。
聽話的人,有福了,他們不致吃太多苦,卻也將失去品嚐苦戀的甘澀美感。
我一直很喜歡下面這封信,集偏執焦灼期待歡愉瘋狂簡單等種種情愛念頭於一爐
「我的達令,親愛的,你願意送我一些屬於你的東西嗎?隨便什麼都好。
一束頭髮,一條外套的絲線,一段抽過的煙頭,一顆襯衫上的鈕扣,一塊吃剩的土司,
或一節用過的牙刷。什麼都行,我都會永遠珍藏它們。」
我喜歡這封信,抄下來送給你。
我無法安慰你說焦慮很正常,而且會慢慢恢復。
愛情的辯證法則之一,就是你要異於常人,然後能體會愛情的美好。
可是你又不能一直耽溺下去,讓對方終於受不了你的偏執。
所以我只能告訴你,癡情很好;
要確立一對一的互愛關係,很好;
要迷戀對方,很好;
會癡迷跟對有關的一切物件,
哪怕在外人看來像一個變態狂,都很好,都無所謂。
就因為愛情本來就很難。就因為你註定屬於對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