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地回頭,看見他臉上剛毅的表情。"我們分手吧!"他說。"為什麼會這樣?"她問。"沒什麼,失去感覺了。"他冷漠地回答著。失去感覺了?昨天我們還睡在同一張床上,今天你就說已經失去感覺了?她的語調有些失去控制。他沉默地沒再說話,只是燃起一支煙,煙霧一圈圈地飄在她泛著淚水的臉頰。她試著維持最後一絲尊嚴。"希望你不會後悔"她在空中劃出一道髮弧隨即轉身離去,顫抖的肩膀與步伐,淚水終於忍不住流下。她多希望他能留下她,告訴她他只是一時衝動,他不能沒有她。可是他沒有,他不說二話,連腳步也沒有移動,只是別過頭去不看她的背影。同居了二年,換得這種下場,她無法理解到底自己是那裏做錯了? 每天噓寒問暖,還不忘留給他應有的空間,難道是留置的空間太大,使他迷失了方向,迷失了對等待他回家的那個女人感情。她無力地走在街頭,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她也迷失了自己,因為徬徨因為失望。二年前,當他們還只是一對戀人的時候,他對她無微不至的呵護是多麼地令人感動。他總是在她上班的大樓下等著她下班,帶著她去吃晚餐,再陪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只要她想得到,他就為她實現。直到他發現她仍然是許多男人眼中追求的對象後,他堅持他們必須同居,他不想太早結婚,但也不想失去她,所以,他決定讓她日夜都在他身旁。事實上,當他提出同居的建議時,她有些遲疑,一向她自由慣了,只是遇上這個男人後,她發現被細心愛護的感覺很好。而他也正是自己理想中好先生,好丈夫,所以她沒有考慮很久便答應他。同居後的日子,他對她百般地好更是讓她徹底對外在的自由死了心,她覺得這個男人給她的便是夠了,所以,她改變自己,不再接受其它追求者的禮物或邀約,她學習做個專心的小女人,下了班便趕緊回家做好晚餐等著他回來,她也逐漸成為一個無微不至照顧他的女人。可是她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二年後的今天,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他提出分手,這和她所預期的未來差太多,她無法相信,也無法理解,她這麼好,為什麼他會說“失去感覺”,多大的諷刺啊!到底是什麼讓他失去了對她的感覺?她愈走愈百思不解,唯一她安慰自己的是至少她沒有求他,求他回頭,也許這是她僅有的堅持。手中的煙差不多要熄了,他站在路口沒有勇氣去看她的背影。其實他是傷心的,可是他無法承認,也不知如何承認,這一陣子他是夠亂的,連一點喘息時間都沒有,只是面對她,這是最殘忍的決定。"希望你不會後悔"她走前的最後一句話,深深地刺在他心上。他在熄煙之前就已經後悔了,今晚他失去了他最愛及最愛他的女人。他怎麼不後悔。都怪他糊塗,都怪他太糊塗,他沒辦法想像這段時間他到底是怎麼了,一向他是冷靜而且有計劃的,可是郤栽在那個小女生的手裡。那個小女生“小宜”是他公司裏企劃助理,不隸屬他的單位。她是個八面玲瓏型的女孩,面容皎好,身材火辣,平日的穿著頗為入時,也不會避諱過於開放。進來公司後一直是許多男同事的焦點。會和小宜有所接觸是因為一次會議中,他毫不留情地在議程中質疑小宜的工作能力,一向他是中規中矩的一級主管,無法接受下屬過於含混的工作態度。 小宜其實也算是個認真的女孩,就是常常愛四處找同事串門子,導致這一次推案的企劃書錯誤連連,連他都沒辦法隱忍不說。所以在會議中他將企劃書重重地摔在會議桌上,駁斥某個人的工作態度不佳,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小宜身上, 只見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他見她哭了起來才止住不再多說。 下班後,小宜來找他,向他深深地致歉,並保證將來不會再發生相同情況,他原諒她,也為當天會議中的怒斥道歉。這是他們第一次交談。第二次交談是在公司的Party上。這個不算小的集團公司,所有員工擠進飯店大廳裏還真的有些擁擠。 他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可是主管不參加公司Party怎麼樣也說不過去,所以他選擇坐在角落,一個人喝著雞尾酒,不想加入舞池裏那場混局。突然燈光暗了,主持人推出三層大蛋糕,看來重頭戲要開始了。董事長上台致詞完隨即就要開香檳切蛋糕。不知是怎麼回事,今年董事長竟要他上台和總經理一起切蛋糕。眼見所有員工都朝他坐的方向看過來,他拍了拍坐皺的褲子,走上舞台。總經理含笑在台上等著他,並大聲稱讚他是今年公司業績最好的部門經理,在他們合力切下蛋糕那一剎那,舞台強光剛好打在他臉上,他因反應過度而讓切蛋糕的刀子掉在地上,他嚇了一跳,站在旁邊的人也都嚇了一跳。這時,一個人趕緊撿起地上的刀子交給他。他低著頭看著那位替他解圍的女職員,意外郤瞥見那女職員低胸禮服內隱隱若現的乳溝。他有些看傻了,等女職員將刀子交到他手上,他發現是小宜,小宜看他未回過神來便對他使了個眼色,他驚覺到自己的失態,想起自己仍在舞台上。真是丟人他坐在台下兀自想著。腦中仍會不自覺想起剛才無意間看見的春光。才想著想著小宜就走到跟前。他刻意避開視線不去看她的胸,在微暈的燈光下再加上雞尾酒的發作,他覺得她的臉看起來也真美。他忘了他們到底談了些什麼,只知道他們竟然成了Party的逃客。小宜大膽地邀他去夜遊,說是到外面透透氣,而他也給自己這樣的理由讓她上了他的車。他們一路駛向濱海公路,一路上沒有什麼車輛。小宜有意無意地重覆說著她似乎有些醉了,在她搖晃著身體時,他又看見微露的乳溝。這回他沒有含蓄地盯著那對乳房,他在路邊熄了火和她親熱起來。 在那時他的心裡眼裡只有這個嬌滴的女孩,他忘了別的。他是後悔的。他後悔早在今天之前。在那晚他發現小宜還是處女之後他就後悔了。這和他想像的不同。本來他是可以玩玩的,可是在那之後小宜三天二頭就進他的私人辦公室找他,他沒辦法拒絕,她只是個少不經事的小女生,而他應該是比較清醒的一方,可是來不及了,他犯下了大錯,他使她由女孩變成女人,這是他無法漠視的良心問題。 他虛應著小宜的總總接近理由,心裏想著也許小宜會漸漸發現他並非真心。但是,一切都不如他想的那樣,甚至更糟。 小宜告訴他她懷孕了,她有了他的孩子。他傻了,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該怎麼辦? 他不愛小宜,這是可以確定的。可是他沒有勇氣要求小宜拿掉小孩。這不是他會做的事,可是,他要如何面對她,另一個同居的女人,真正心愛的女人。最後他選擇離開那個與他同居兩年的女人, 他逃不過對小宜良心的譴責,尤其她又懷了他的孩子,所以,他給了另一個女人一個很爛的理由"他對她失去感覺"天知道他有多愛她。她是那樣的好,好得無可挑剔,只因為他的一夕荒唐,使得她所有的好都變成“失去感覺”後的泡沫。她早已習慣他倚賴她的生活,走了三個小時,"現在是幾點了?"她想著。也許她該慶幸她還有心情去想現在幾點了。這個夜晚,她沒有為他點燈,沒有為他沏茶,沒有與他溫存,只因為他給了她未知的未來及現在圍繞在身邊的夜風。她哭了好久,彷彿這條街上只有她一個人似地恣意流著滿臉的淚,她不怕別人笑,這是她傷心的夜,她有權利這樣發洩情緒。只是,沒有人看得見她的心傷。為了他,她所做的改變是無可細數的,她以為自己經營得很好,以為自己很了解他,結果郤落得這樣的下場。她沒有勇氣再去面對他冷漠的表情,她早已習慣他擁她入懷與她分享每天的點滴,她早就習慣身邊這個男人的所有,郤也在一夕之間失去這個男人的所有。想到這,她是無比地悵然。夜風好冷,她瑟縮著身子坐在堤防岸上,這是最接近他們住的地方的一道堤防。她喜歡這裡,因為他們常常牽著手來這裡散步,他會輕摟著她的腰,不時對她耳邊細語,他們總是一遍遍來回走著。 他們曾說過這裡就是他們的天涯,閑靜不與人爭,也就是這樣一段感觸,她又走到這片天涯來找他的味道。 此時的她是相當悲觀的,她多麼希望在這片天涯可以看見他急忙得跑來尋她。 可是夜更深了,晚風吹在身上好冷,他始終沒有出現。 他不會來了,再也不會來看我及看我們的天涯了 她將頭彎進曲起的雙腿中,眼淚又不自主地掉了下來。 她幾乎瀕臨崩潰,祗要她一回想過去的種種,她就有椎心刺骨的疼痛在心上溢散開來。那是一種對自己的絕望。她望著前端黝黑的海,也許她應該選擇另一種方式回應他的無情。她擦去臉上的淚水,取下左手無名指上的戒子。她深深地望著掌中那枚他送的戒子。這戒子是今年她生日時,他在她枕頭上擱了一個紅色禮盒,裡面就是這枚戒子和一張粉紅色小卡片。他在卡片上寫著:如果妳願意一輩子陪著我,請在明天早晨讓這枚戒子停留在妳美麗的手上他向她求婚,用最含蓄的方式向她求婚,是的,本來他們就要結婚了,可是怎麼也沒想到他竟會提出分手。想到這她又哭了,眼淚一滴滴落在掌中。她記得收到戒子的第二天清晨他發現她手上戴著他送的戒子,他的喜悅是不可言喻的。他不斷地親吻她的手,彷彿他害怕這份喜悅會消失一般。也許她真的該走了,即便是如此地衝動,衝動地要他連後悔的機會都沒,衝動地連她自己都沒有思考她的走會帶給誰另一種心痛。她望著海水,也許會很冷吧!再冷也冷不過現在的心情了。她脫下了鞋子,將他送的戒子放在左腳的鞋裏。"這是我唯一可以還你的"她說完這句話,一躍而下。他狂也似地奔向堤防上的現場,他徹底未閣眼等著她回家。他想告訴她他後悔了,告訴她所有發生的事,他要與她一起面對他闖出的禍。他相信她這樣的好女人一定會原諒他,他相信。可是,沒想到她郤沒回家,他等了一個晚上,她郤給了他這樣一個回答。現場警車,警員混亂著,地上放著一具白布覆蓋的屍體。早晨樓下管理員急忙的上樓告訴他她出事了,他頭也不回地往堤防方向奔去。他狼狽地跪在地上掀開白布,看見她浮腫的臉,凌亂的頭髮,他不可抑制地放聲大哭,眼前這個女人是他心愛的女人,他郤害了她。 他摟著她的身子,一旁的警員寂靜地看著這一幕,突然間他看見不遠處她鞋子內的那枚戒子,他終於明白自己究竟傷了她多深,連個合理的解釋都沒給她就提出分手,她是多麼地絕望啊!否則她怎麼會選擇在他們許下的這片天涯卸下那只求婚的戒子,又怎會選擇這種方式來讓他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他俯在她身上,嚎啕大哭地幾近暈厥。原來他失去的從現在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