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我從沒做過自己想做的事。我念台大醫學系,不是因為想當醫生,是爸爸幫我填的志願,結婚是我媽替我相親,至於要生幾個孩子,我太太做的主。但我問自己到底想做什麼,卻想不出來。
真可笑,一個 45 歲的男人,還在領壓歲錢。我沒有養過父母,爸爸比我還會賺錢,到台大上班的第一天,他對我說:「工作不要失去人格,放手去做,反正你的退休金我都準備好了。」
我確實很拼,年輕時還有救人的熱情,曾經是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後來發現地獄實在太大,救不完。巡一趟病房,30 秒內要決定病人的生死,情感就成了奢侈品,現在我對人完全無感,人的心在想什麼,我不知道、不想知道也不用知道。
10 年來,我花太多時間在工作上,突然渴望家人的擁抱時,家已經不是個家了。我兒子三歲前沒看過我,因為我回到家都在睡覺,太太指著我跟兒子說:「這是爸爸。」後來小孩還以為爸爸就是睡覺的意思。我太太勤儉持家,但我們很少說話,孩子是她的全部,我總覺得我在家是多餘的。
惡性循環吧,我更不想回家了。每天在醫院超過 14 小時,撐不住才回家洗澡睡覺,有時還故意不回家。在小小的辦公室裡,我寂寞到發瘋,甚至想乾脆出家好了。
最可悲的是,我跟老爸說我想出家,他竟回我:「那我蓋一座廟給你。」不依循別人為我設計好的模式而活,看來我是永遠都甭想了。還是回家吧,可是回家的路好漫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