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鼬，我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嗎？




　



　一步一步走近一病房，那個病房被分在最遠邊，總是要走好長一段路會走到。


　慢慢靠近，最後腳步聲停在那間病房的門口，接著聽到的是開門聲，從細小的門縫到完全打開為止，腳步聲的主人直盯著病房內的人看，一秒都沒離開過，眼睛直追著他。
　

　病房內的人，是一名少年，有著一頭金色短髮，跟窗外的陽光一起照耀著，整個刺激來人的視線，來人跟這名少年不同，有著烏黑的長髮，走廊處顯的很黑暗，腳邊的影子就快跟黑色融為一體，房內和房外的人形成強大的對比。


　金髮的少年本來看著窗外，可能是察覺到來人，緩緩轉過頭來，綻放出跟此時的陽光一樣的笑容。


　「鼬，你來了啊....」坐在潔白色的床上，他是一名病患，這樣活潑的樣子很難讓別人相信，不過他已經是在醫院待了十多年的孩子了.....


　「鳴人，身體怎麼樣了？」黑髮的男人慢慢走近鳴人身邊，拿了張椅子，坐在他旁邊。


　這名金髮少年名叫做鳴人，漩渦鳴人，他現在已有16歲，但是卻從沒讀過書，一般這種年紀已經念到高中，但是因為從小患了疾病，苦撐到了現在。


　鼬拿出聽診器，檢查鳴人的身體，這是每日都必做的事，他是鳴人的主治醫生。


　「吶吶～鼬～你今天有空嗎？」鳴人一臉興奮的看著自身主治醫生。

　「.....應該是沒事，你要做什麼？」鼬檢查完，拿起報告書，在上面寫上筆錄，然後收起聽診器，看著鳴人。

　「留下來陪我聊天～」鳴人撒嬌的說，雖然嘴上說的是問句，但是兩手卻巴在鼬的手臂，緊緊抓著。


　鼬看了鳴人一眼，輕輕的勾起嘴角，寵溺的摸著鳴人的頭，臉上盡是溫柔。


　「......好。」


　鳴人從小就住進醫院，而鼬是三年前來到這家醫院，而鳴人之前有個主治醫生，在鼬來到醫院後便轉換主治醫生，所以認識也有三年了......


　每次鳴人一個人時，總是會看著窗外，像他這般年紀的孩子本來就是要上課，然後跟同學玩耍聊天，享受陽光下的生活，但是其他人可以，鳴人就是不行。


　他被醫院管制，沒辦法自由的在外面晃，別說是外面了，他根本不能走出這間病房，他就是所謂的特殊病人，所以病房跟其他人不一樣，是強制隔離的。


　鼬他也知道鳴人很渴望外面的世界，鳴人都只能從病床旁的窗子望向外面，只能感受這小小的世界，對於鳴人來說，他的世界就只有......這間病房而已。


　「鼬.....」鳴人輕輕喚著一旁醫生的名字。


　鼬看著鳴人，把手放在鳴人頭上觸摸，他在撫摸鳴人的髮，摸著跟窗外的陽光一樣耀眼的髮。


　「你為什麼不再像以前一樣抱我了呢？我很喜歡你把我抱在懷中....」鳴人的眼睛直直望進鼬的雙眼中，鼬有技巧性的避開，看著窗子那，外面的陽光讓自己瞇起眼睛，果然是很亮眼嗎？

　「因為你當時還是個孩子，所以要抱著你哄啊。」微笑掩飾心中的慌亂，對於鳴人的忽然提起有些訝異。

　
　鳴人聽到倒是不滿的嘟起嘴巴，怨怨的看著鼬。


　「可是我喜歡給你抱嘛～」明顯的撒嬌意味，已經張開雙手，等待鼬來抱他。

　「......你現在已經長大了。」鼬再度避開鳴人，沒理會鳴人已張開的雙臂，就讓他那樣高舉著。


　聽了，嘴巴嘟的更高，極度不滿意鼬的疏遠，直接跳下床，站直身子看著因為坐姿而比自己矮的鼬，說明要給他一個交代。


　「你已經16歲了喔。」提醒一句，平常他都一再強調自己已經16歲已經是大人了，所以每次都對我把他當孩子的事在生氣，這可是他說的，16歲已經是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聽到鼬這樣說，便想起每次自己強調的話，撇開頭看向旁邊，耍了下彆扭。


　「反...反正16歲還是孩子啦！！」不等鼬的答應，已經直接闖入他的胸膛處，死命抱緊他，讓他知道自己是扒不下來的。

　
　鼬除了說無奈還能說什麼？嘆了口氣，看著在自己懷裡的孩子，寵溺的摸著他的頭，讓他知道自己已經屈服了。


　鳴人滿意的從鼬的懷裡抬起頭看他，笑的合不嚨嘴，說鼬絕對是不會推開自己的，笑的更開心。


　鼬抱著鳴人，再次抬頭看向窗外，陽光依在，而懷中的孩子就像是陽光一般，不管心裡的傷有多大，他依然開懷的笑，依然散發著陽光......


　
　



　
　鳴人的病是特殊病例，很少見，幾乎是百萬分之一才會有這種病，而鳴人卻是那百萬中的一個，這樣的不湊巧，就因為這樣，鳴人是特殊的，才會跟別人隔離，自己就只有一間房間的空間，不能出外，不能在醫院走動，只有那間病房.....才是他的活動場所。


　他沒交過其他的朋友，別說是同年了，他根本除了這醫院的醫生和護士外，其他人全部沒見過，而醫生和護士只看過一些，其實那些人根本不怎麼關心這孩子，只是想觀察這孩子身上所擁有的這種罕見病例。


　應該說是不幸，他是個孤兒，父母死於疾病之中，別人說或許是遺傳而發生突變，也有人說他們全家都患有這種病，父母已死，下一個就輪到鳴人了.....


　沒有人真正關心過他，連之前鳴人上一個主治醫生也是因為嫌麻煩而不想照顧，才把這工作讓給我的，對於那些人的想法.......直覺的反胃。


　或許這就是人心，為了觀察罕見病例而把他留在醫院，等尋找到救治方法或疫苗，再不然就是此病疫的起因，製作了成功的報告書，拿去發表......一切都是為了名譽，這樣黑暗面的險惡，居然讓鳴人從小就必須面對這種被觀察的命運，一群醜惡的人們啊......



　但是，鳴人並沒有因此被污染。


　還是一樣天真，活潑，是一個純潔的孩子，沒有因為醫院所帶來的醜惡而污染，保持原有的心......


　他不怨他們，也不恨他們。


　他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實驗品，他知道那些醫生的目的而把他留在醫院，他一切都知道，但是卻不怨恨他人，他就是這樣保持這樣純潔的心靈，醫院裡，就只有偏遠角落的病房，擁有鳴人的那間病房，只有那間房.....是未受污染的。


　

　


　

　同樣的，從大廳一直往裡面走，無止盡的走廊，最後會看到一間病房，上面清楚寫著〝他人勿進〞.......這是隔離的意思。


　打開房門，跟平常一樣，鳴人仍望著窗外的景色，久之，發現鼬已經來了，便一股跳下床，來到門邊，並不打算偷跑出去，而是站在那裡迎接著鼬。


　「吶～鼬～今天的天空有一點變了色耶～」鳴人牽著鼬的手往窗戶旁走，指著窗外，笑著說。


　鼬往鳴人所指的地方看去，天空的太陽雖在，但卻沒有前幾日的耀眼。


　「天空變的很暗沉....平常都很藍很藍的～」鳴人誇張的比個手勢，大大的藍盼扎啊扎的望著鼬。


　鼬也看著鳴人，望著那雙藍盼，跟天空一樣藍的盼子，而後鼬偏離視線，轉向病床，他走過去坐在那裡，手舉起來招了招。


　「過來。」


　而後鳴人衝過去整個跌進他的懷裡，衝撞力過大，鼬整個往後仰，安全倒在病床上，不自於重傷。


　鼬抱住鳴人，鳴人整個躺在他身上，將頭死命埋在鼬的胸膛中，沒有把整個臉露出來。


　剛剛的鳴人眼神透露出跟現在天空一樣的暗沉，表示鳴人可能是想到什麼，或又意識到什麼。


　「.....我好寂寞喔.....」


　聽著鳴人的聲音有些哀怨，雖然聽他說寂寞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但是每次他露出不像平常一樣的表情，自己就是很不捨。


　「......我在你身邊啊。」摸著鳴人的頭髮，揉捏他的髮，輕輕的碰觸每一根髮尾，而後又將手埋進髮間，連續的觸摸動作，是安撫。

　「但是晚上只有我一個人.....」從自己懷裡傳出悶悶的聲音，明白他在寂寞什麼，摸著髮的動作停止，將手放置在鳴人的肩膀上，一個收緊，讓鳴人察覺到自己的存在，自己就在他身邊。


　夜晚是難熬的......畢竟自己夜晚就要回家，醫院也會關，只剩一些人在巡視，而這孩子在夜晚就只有自己一個人，想找人聊天，沒有，想找人睡他身邊，沒有，他每個晚上都是孤單一個人......然後看著窗外，是嗎？


　不捨....真的很不捨.....不希望他有了那些感覺，但自己又無能為力，沒辦法替他做些什麼.......


　
　雖說自己是他的主治醫生，是他最親的人，但自己就是沒辦法給他真正的開懷.......


　



　將近夜晚，緩緩關上門，從完全開啟到只剩下細縫，鼬從細縫清楚的看的出，鳴人目送自己時的表情。


　笑著說再見、轉變成微笑、沒有笑容、悲哀的眼神、一副快哭的眼神、寂寞.....


　
　一點一滴刻在心坎裡。










　半夜裡，在家裡的房間，沒辦法停下來，而四處走動著，在房間裡繞很多圈，心裡就是很不安，無法停下來，心裡都是鳴人的影子。


　在走之前，他的表情，那強迫露出的笑容，漸漸變淡，漸漸變的無表情，然後......是無止盡的寂寞。


　手扶著重重的腦袋，現在完全無法思考，現在完全無法停止這一連串的喘不過氣。



　鳴人......




　衝出家門，幾乎是用全力的跑到醫院，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見到醫院的大門已經關起，左顧右看，往鳴人房間的方向看，看不到鳴人站在窗戶邊看著天空，而房間空無一物，像是沒有人一般，那樣的黑暗......


　鳴人的病房在三樓，旁邊有一顆大樹，那顆大樹跟鳴人房間的窗口很近，便想都沒想的，爬上那顆樹。


　一個人的孤獨，一個人一個房間.....十幾年來都是這樣過的，白天觀察窗外的天空，看看雲朵的變化，看看藍天的顏色，看看太陽的耀眼程度，就這樣一直盯著，而夜晚呢？什麼都不知道.....不能看著天空，因為太過黑暗，反照著自己，那股莫名的寂寞更透徹了......


　來到窗邊，漸漸打開窗戶，看著病床上的金髮人兒，他低著頭，將思緒埋在雙膝之間，大概是沒有發現我的到來，而那股寂寞感更盛，他的身邊並沒有耀眼的陽光，而是黑暗，月光照在他身上，更顯的這般孤寂。


　「鳴人.....」輕輕喚著。


　床上的人明顯震了下，將頭從膝蓋間慢慢抬起，往窗戶那聲音源處看，看到鼬.....


　藍色的盼中是那樣乾澀，而後慢慢有了濕潤，他訝異的看著我，想提起笑容卻提不起來，想說話，嘴巴卻張不開，上下嘴唇抖著。


　他從訝異轉變成原本的情緒，緊皺著眉頭不讓情緒爆發出來，緊閉嘴巴，但卻見嘴唇劇烈顫抖，他在忍，他在忍.....


　而後見他開啟顫抖的嘴唇，雙手舉高，像是想抓住我的身影，在無形的空氣中揮動，他的眼淚落了下來。


　「鼬......」


　鼬馬上抱住鳴人，緊緊的抱著，完全沒有留一絲空隙，將兩人的身軀緊緊抱著，將鳴人的頭埋在自己的懷裡，讓他感覺到自己，同時也是讓自己感覺到他，那份思想.....已經越顯越大.....


　「鼬....鼬.....鼬......鼬.....」不停的叫著，聲音顯的顫抖無助，一句句刻進心坎裡，更把他的身軀緊抱著，緊到完全沒辦法呼吸，就更加了解兩人都是存在的。


　「我在這裡.....我在你身邊.....」



　鳴人.....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一直......














　「漩渦鳴人的生命已經到終點了。」






　醫院的診斷報告，鳴人的病已經末期了，這不是絕症，是特殊病例。



　死的時候會像睡著時一樣安祥，就那樣生命一點一點的在消失......









　一步一步在邁入走廊，那黑暗牆角的走廊，看到病房，打開門，看到鳴人對著自己笑。


　「鼬～你來了啊～你看你看喔～天空變的好藍喔～」金色的頭髮打上窗外的陽光，隱隱融合，床上的鳴人變的不真實，變的很像會消失一般。


　順著鳴人所指的方向，看著天空，是很乾淨的顏色，沒有摻雜些深藍和天藍，就是很單純的色彩。


　鼬在看著鳴人，鳴人還是綻放著開朗的笑容，心裡微微抽痛著......


　「鼬～你有在聽我說話嗎？」鳴人的一張大臉浮現在鼬面前，鼬下意識的往後退。


　鳴人知道鼬是被嚇到了，表示剛剛他根本不專心，沒在聽自己講話。


　「抱歉.....」賠個不是，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失神，所以露出愧疚的神情。


　鳴人並沒有怪他的意思，只是近來這幾天鼬都怪怪的，不知道在想什麼，每次都想的出神，雖然表情都無波動，但是常常會從眼神中觀察出鼬好像很哀傷.....


　「鳴人，我先去辦一下事情，等等在回來找你。」鼬傾個身，走前還摸摸鳴人的頭，給他一個放心，他知道鳴人已經察覺出自己的異樣了。


　鼬走出病房，直往辦公室走，他知道這個病是沒辦法根治的，連醫生都放棄搶救的行動，因為這種病，沒有疫苗可防禦，沒有藥可醫，就這樣到生命的終結，慢慢等死......


　他不想就這樣結束，鳴人才16歲，不可以就這樣死去，不可以就這樣讓鳴人慢慢闔上雙眼.....再也看不到他。


　雖然機會渺茫，他一定要找到根治方法，救他的生命，一定要救......


　鼬在辦公室裡，翻著鳴人從小到大的病例資料，和過往那少數的患者，那些資料，翻過無數個醫學研究的厚重書籍，居然都沒有詳細記載，這種病.....以前的學者已都放棄了嗎？那些傲人的學者都沒有找到根治方法？連一點點的資訊都沒有齊全。


　別說是動手術了.....連病因都不知道，怎麼開刀......


　完全無法找到方法，連從哪開始研究都沒辦法，根本無法著手。


　手整個曲起，將頭埋在掌間，緊緊的密合，他很痛苦沒辦法救鳴人，連一點點的資訊他沒有找到，離診斷出來為止已經一個星期了，一直在尋找著，日以繼夜的拼命尋找，卻什麼都沒找到，一點資訊都沒有.......




　回到鳴人的病房，打開房門，他一看到自己便有些震驚，不曉得在躲什麼，將身體整個坐在棉被上，像是在隱藏什麼。


　有不好的預感，鼬馬上走向前，不管鳴人的阻止，把棉被掀開，看到床上都是血跡，遍佈整張床。


　心大力的抽痛，轉頭看向鳴人，舉起手，輕輕的把鳴人的嘴巴打開，看到嘴裡充滿鮮紅色，跟床上的血跡一樣顏色.....


　手也跟著顫抖，不願意相信事實，難不成時間真的到了？真的只能到這裡？


　「......我快要死....了嗎？」停止不住嘴巴的顫抖，雖然身體的反應令自己已經知道，但是真的想近一步確認。


　鼬克制住手的顫抖，將鳴人納入懷裡，緊緊擁抱著，鳴人也感受到鼬身體的顫動，那種生命的氣息讓鳴人有點疑惑自己或許還是正常人，或許自己並不是一個快死的病患......


　「你不會死的....你不會死的....你會活的很好.....你.....」仰致住顫抖的嗓音，想給予鳴人安定，但自己卻是最不安的人。


　「鼬.....其實我一直都知道自己隨時會死，但就是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所以每天都很恐懼.......」


　「有時候會怕一閉上雙眼.....結果就再也醒不來.....再也看不到你.....」


　鳴人伸出雙手，也回應鼬的懷抱，緊緊的抱著，他明顯感受到鼬身體傳來的陣陣顫動，鳴人留下了眼淚，留下無數淚痕。


　「鼬.....我不想跟你分開.....」留下溫熱的液體，滑過臉頰，殘留的地帶也還是溫熱的。


　鼬緊緊抱著鳴人，像是不想錯過，像是怕鳴人突然的消失，很怕隔天來病房時，他就已經消失不見，很怕再也看不到鳴人的笑容，很怕再也看不到每天在病房裡等自己的鳴人......


　

　鼬細細的吻著鳴人的唇，有著一私佔有，有些狂熱的擁吻，鳴人也回應著鼬，雙手環抱著鼬的肩膀，將兩人身驅緊緊抱著。


　兩人雙雙躺在床上，儘管有著血跡，怕鳴人看到會更害怕，將棉被蓋在上面，抱著鳴人，兩人在床上擁吻，激烈的想更確認對方的存在。


　溫熱的氣息衝著兩人之間，鼬感受到鳴人嘴裡的血腥味，那是咳出來的血，鼬並沒有刻意去避開......


　他解開鳴人的釦子，在頸項間上面留下記號，他想擁有鳴人，想擁有.....


　



　鳴人已經活不久了.......







　
　「吶，鼬，我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嗎？」鳴人問著身後正抱著自己的鼬，抬起頭看向鼬，順便露出一個笑容。


　鼬遲疑了一會，而也回給鳴人微笑，不過顯的哀愁。


　「......可以。」


　現在已經半夜兩點了，鼬不想回去，他想把握跟鳴人在一起的時間，他不想浪費跟鳴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鼬坐在床上緊抱著懷中的鳴人，用棉被裹著他，因為剛剛的激情，兩人並沒有穿多少件衣服。


　坐在床上，倚靠著牆壁，懷中的金髮人的被是貼著自己的，所以沒看到他現在的表情是什麼。


　「鼬.....初次見到你，你是一個大木頭呢～」鳴人嗤嗤的笑，兩手把玩著鼬些微披落在他身上的黑色長髮，開始回憶著三年剛見到鼬時的情形。


　鼬看著鳴人正把玩自己的頭髮，是有些安心，他緩緩閉上眼睛，思緒一起跑到三年前。




　由鳴人的前主治醫生，帶領到醫院的最尾端，長長的走廊最後看到一間病房。


　一進門，便看到一金髮少年看著窗外，並沒有理會我們的到來，我走到他旁邊，還是沒有理我，我順著他的方面看著窗外，他在看天空，那天的天空.....很暗。


　他的眼神就像充滿哀傷，空洞的神情只是直直的望著外面，不知道在看什麼，對於那時的他.....初次的印象.....



　就好像是在等死的玻璃娃娃。



　太過空洞的虛實，那一瞬間，他彷彿跟這間房間的黑暗融合在一起，就像是即將要消失的孩子，是一個失去生命意義而沒有靈魂的娃娃......


　我只是站在一旁，那個領我來的醫生老早離去，我不知道停留在那裡幹麻，只是站在那裡看著眼前的男孩。


　他一定有發現我的存在，但是卻沒轉過頭來看我，連個一眼都沒瞧見，他的雙眼就像是黑色的，什麼都看不到，那時根本看不出來他眼盼的顏色.....


　緩緩的，我發現他的眼睛流出淚水，但是眼睛卻連扎都不扎，就那樣順其自然的讓眼淚自行流下。


　我不知道那時的感觸是什麼，對於平常不想跟任何人接近的我，伸出了手，擦掉他臉上的痕跡，那個舉止引起他的注意，他抬頭看向我，而且是很疑惑的看著我，那時我知道了他的眼睛顏色，天空的藍......


　接收到他的目光，摸了摸他的頭，我露出了許少見的笑容，當時自己也很訝異，對於自己會對一個剛見面的少年露出笑容感到不可思議，當時問了句。


　〝.....你希望我做什麼？〞


　不明白自己問話的原由，我只是想讓這孩子不要在像那樣失去靈魂般，因為我相信，他是一個像陽光一樣耀眼、像天空一樣藍的孩子。


　他對於自己的話明顯震了下，他愣愣的看著自己，而後他開啟雙唇，我聽到了他那渺小又無助的聲音......


　〝......抱我......〞


　只是簡短兩個字，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在那時卻顯的困難，但是自己還是迎向那雙藍盼，慢慢向他靠近，雙手環住他小小的身軀，回應他的要求。


　
　不希望他消失.....不希望鳴人從此以後不在自己面前出現......



　


　「鼬.....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鳴人指著指窗外，雖然現在夜晚，只看到黑夜，但是鳴人仍然想像現在的天空，有著太陽的藍天。


　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鳴人沒看過外面的世界，但是自己卻每天身處於那世界，很不一樣，兩人是不同的世界，鳴人的世界是那樣渺小啊......


　見鼬沒有回答，鳴人繼續說。


　「有陽光嗎？」

　「.....有。」

　「有藍天嗎？」

　「...有。」

　「有白雲嗎？」

　「有。」

　「有房子嗎？」

　「有。」

　「有很多人嗎？」

　「有。」

　「有小鳥嗎？」

　「有。」

　「有狗嗎？」

　「有。」

　「有貓嗎？」

　「有。」

　「有魚嗎？」

　「有。」

　「有很多好玩的嗎？」

　「有。」

　「...有自由嗎？」

　「.....有。」

　
　「那...有鼬嗎？」

　
　鼬遲疑了一會，不懂這意思，但還是緩緩回答，不自覺的，抱著鳴人的雙手也都縮了起來。


　「.....有。」


　鳴人又一次嗤嗤的笑，然後繼續說。


　「外面的世界什麼都有....那一定每天都很快樂，可以上學，可以交朋友，可以玩樂，可以養寵物，可以到處走，可以在天空底下做自己想做的事.....」鳴人笑呵呵的說，雙手繼續把玩鼬的頭髮。


　「可是我卻做不到.....」


　鼬低下頭看不到鳴人的表情，卻看到鳴人把玩的手微微顫抖，想隱藏住那樣的顫動，所以手的把玩速度加快。


　「我的世界就只有這間病房，沒有東西可以玩的，放在桌上的書本也都翻爛，看到裡面講的世界，都是那樣美好....在這裡，好像根本沒有自由....不能動.....」


　鳴人停下把玩鼬的頭髮的動作，兩隻手舉高然後伸直。


　「我的世界就這麼小.....」鳴人比出一個小小的空間，聲音卻不停顫抖。


　「但是真正的世界卻....那麼大.....」兩隻手從小空間變大，兩隻手的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鳴人還在擴張時，鼬把鳴人的手按下來，不在讓它擴張，這樣顯的鳴人太過渺小.....太過孤獨。


　「我想看看這世界.....鼬.....鼬.....這世界到底有多大？鼬.....」聲音顯的哽咽，他叫喚鼬的名字，要他回答自己的話題。


　在這小小的世界只有自己一個人....走不出去，也沒有人走進來，他開始不安，因為死亡的來臨，在闔上眼的瞬間，或許.....或許就這樣再也沒有機會到外面去.......


　眼框裡不斷積滿淚水，不斷從眼精裡湧出，淚流滿面的，生命彷彿在一點一點消失，淚水像是帶走熱源，一點一點流失......


　「鼬......」

　「鼬......你說話啊......」


　鳴人將頭低下，淚水像是又在逆流，不斷從眼間落下，他很清楚知道自己根本沒機會看這世界了，自己的生命根本已經走到終點.....沒有機會了......


　淚水一滴滴落在包裹自己的棉被上，白色的布料更顯的清楚濕潤的痕跡，上面多了好幾滴，這是不想迎接死亡的掙扎。


　鼬將手移到鳴人的眼睛處，把他的頭抬起，指間感覺到淚水的溫熱，心底一陣陣的刺痛。


　「外面的世界.....感覺就像你....太陽就像你照耀著.....天空就像你無限延長......我就活在那像你一樣的世界裡....鳴人......」低沉的嗓音響起，明顯的顫抖頻率，快說不出任何話，他也痛苦著，他不想失去鳴人，鳴人是他的全部.......


　清楚聽到鳴人的哭泣聲傳出，他不想聽到鳴人心碎的聲音，他也感受到指間觸碰到另一波溫熱的淚水自掌間與鳴人面頰的縫細間流出，滑到下顎，然後滴下。


　「鼬.....我不想死啊.....我好不容易遇到你.....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陪在我身邊的人.....」


　鼬更縮緊手臂，將鳴人緊緊環在自己懷裡，知道鳴人所說的話，自己也不希望失去鳴人，自己也不想讓鳴人死去.....他不希望鳴人離開自己.......


　從第一次開始，鳴人就緊緊吸引了自己的目光，其實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遲早會死的孩子，但還是克制不了.....


　不想看他哭.....


　不想看他漸漸死去......


　他咳血的那一煞那彷彿心臟停止跳動一般，不希望鳴人太過突然的離開自己.....但是死的時間卻無法掌握。


　自己是一個醫生，卻沒辦法救自己愛人的生命，自己是一個醫生，卻只能眼睜睜看他死去，自己是一個醫生，卻只能束手無策的看他漸漸凋零......


　自己明明是醫生，什麼拯救性命的最重要角色，根本連自己最愛的人都沒辦法救活......就算是罕見病症又怎麼樣，根本只能讓自己最愛的人一天一天的到末期........


　這三年.....從第一次見到鳴人開始，他就一直在研究著這病症.....而這三年來的努力卻一點收穫都沒有......


　這三年來都沒有找到辦法根治鳴人.....


　什麼醫生.....自己根本只是個平凡人，為什麼他好不容易找到最重要的人，卻只能眼睜睜的毫無辦法看他死去.....


　鼬的氣息顯的混亂，厚重的氣息包含著陣陣哀傷，鳴人也感受到鼬不希望失去自己，而自己也不想離開鼬。


　不想死啊......


　還沒遇到鼬時，根本只會對著天空發呆，沒有人了解自己，更沒有人想關心自己，自己只是個實驗品......但是遇到鼬後，就不一樣了，鼬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一直一直好愛他......為什麼不早發現？如果早一點發現......那他和鼬在一起的時間會更充裕啊.........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鼬.....現在的天空一定很美.....」鳴人突然說出這種話，現在是黑夜，根本看不到何物。


　因為眼睛已經看不見了，自己已經漸漸看不到窗外，身體的視覺機能已經消失了。


　鼬抬眼看過去，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什麼美，根本什麼都沒有，但是他了解鳴人的心思，他知道鳴人的視覺已經漸漸消失，他即將死去了......



　〝患有這特殊病例者，視覺感官會漸漸消失，然後是其他知覺，最後身體會失去力去，像娃娃一般失去支撐，眼睛也無法在張開，會漸漸閉上，就像睡著了一樣。〞


　
　那些書籍只有記載死亡時的特徵.....鼬握緊鳴人的手，鳴人也回握著，而且很大力，是十分不安的。



　「太陽應該跟平常一樣照耀著，白雲依然在藍天裡飄著，給人溫暖的氣息，然後天空中有鳥在飛，地上有狗和貓，世界上各式各樣的人都會沐浴在這陽光底下，還包括我和鼬.....我們兩個會牽著手在陽光底下各處去玩，看這世界.....一直在一起.......」鳴人的嘴巴想撐起笑容，但是撐不起了，已經感受不到血液的流動。


　握著鼬的手慢慢放鬆，沒有了力氣，沒辦法在緊握了，沒辦法在感受鼬的存在了......


　用著最後的力氣，他想對鼬說一句話，是最後的一句話，這句話無論如何都要說的，他開啟唇瓣，他的聲音太過細小，聽不到，鼬知道鳴人要說話，移著姿勢，將鳴人面對自己讓他躺平。


　鳴人的眼睛不再是藍色，而是黑色的空無，他看不到任何東西，更看不到鼬的臉，他在也看不到了......


　鼬忍著心臟傳來的抽痛，彎下腰，低著頭，將耳朵靠近鳴人嘴邊，仔細聽鳴人用著最後力氣說的話。



　「鼬....我...愛....你......」



　鼬的眼框變的溫熱，熱氣充滿整個身體，他知道鳴人現在也已經聽不見了，但他還是將嘴唇靠近鳴人的耳邊。


　「我也愛你....我愛你啊....鳴人....」每一句一字一字說給鳴人聽，明知他聽不到，但還是說給他聽。


　而後抬起頭，看著鳴人的臉，他看不見，沒了知覺，別說感覺了，他根本感覺不到，鼬看著鳴人，眼框克制不住眼淚而落下，落到鳴人的臉頰上，從臉頰處順著形狀滑落到床單上，一滴滴的慢慢落下。


　鼬不知道是幻覺還是什麼，他張大眼盼看著鳴人的臉，他的眼睛還是空洞的望著天花板，他或許根本不知道自己正看著他，但是他剛剛很清楚的看到.....


　
　鳴人在微笑，在對自己微笑.....



　而後，鳴人的眼睛漸漸的闔上，漸漸的死去，因為太過安穩.....


　就像那些書籍所說的....



　〝死去時會像睡著一般讓人誤會〞



　
　「鳴人.....我愛你.....我會永遠愛你.....我會一直愛著你.....」抱緊鳴人的身軀，靠近那心臟處，果然聽不到跳動的聲音。



　鼬看著窗外，那只看的到黑夜的天空。



　鼬緩緩閉上眼睛。



　〝太陽應該跟平常一樣照耀著，白雲依然在藍天裡飄著，給人溫暖的氣息，然後天空中有鳥在飛，地上有狗和貓，世界上各式各樣的人都會沐浴在這陽光底下，還包括我和鼬.....〞



　〝我們兩個會牽著手在陽光底下各處去玩，看這世界.....一直在一起.......〞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鳴人......








　


　

　鼬又再度回到那間病房，床單都處理過了，鳴人的軀體也埋了起來，讓他安心的睡。


　走著一年前必會走的路，一樣的走廊，一樣的房門，但是打開們卻沒有人在床上等自己，裡面空無一物。


　鼬走到窗邊，抬頭看著窗外的天空，像在思索什麼，露出淡淡的微笑，但又有些苦澀。


　太陽依然照耀著，藍天也依然那樣。


　〝外面的世界.....感覺就像你....太陽就像你照耀著.....天空就像你無限延長......我就活在那像你一樣的世界裡....鳴人......〞



　我就一直活在有你的世界啊.....鳴人.......





　吶，鼬，我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嗎？






　「可以，因為你已經自由了.....」





　鳴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