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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看見未來
作者: 阿達 日期: 2003.11.11  天氣:  心情:


「老師,星期天你有沒有空?」

「有事嗎?」

「我想和彥仲還有志偉去你家看書。」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我嚇了一跳!

「不是啦!我是覺得說,如果我不能證明人本教育是好的、是對的,那麼我就沒有資格告訴其他喜歡用傳統教育法的老師說人本是對的。再說,如果我的成績並沒有因為人本而起色的話,我又能拿什麼說服別人呢?」

後來我並沒有答應定宏的要求讓他們到我家來,而是答應他們下午去開教室讓他們使用。

那是一個快樂的星期天。三個孩子要我講課。彥仲希望我能上數學,可惜我的數學不太靈光;定宏要我講一些關於人本及教育的問題;而志偉則想上國文。最後,我上了一篇學生時代曾背過的文章。也就是楊朱和楊布之間的故事。文章是這樣的:

-----------------------------------------------------------------
楊朱之弟布 衣素衣而出
天雨 解素衣 衣緇衣而返
其狗不知而吠之
楊布怒 將擊之
楊朱曰 子毋擊也 子亦猶是 
曩者使汝狗白而往黑而來 子豈能毋怪哉
----------------------------------------------------------------

我先鼓勵孩子試著去翻譯,而且跟他們說翻錯了也沒關係。而他們果真就開始發揮他們的「創意」,憑空翻譯了起來。當然,我並不期待他們能字字都翻對。我的目的是要他們學習不怕犯錯。我知道,在一般的傳統教育裡,孩子們並沒有太多的機會被培養出主動積極的態度,而唯一的原因就是怕錯。因為錯了會被嘲笑,甚至還可能被罰。

隨後,我把文章逐句的解釋了一遍,並且在過程中不斷的鼓勵他們提問題或者發表他們個人的看法。例如,定宏就問道:

「為什麼楊布要在下雨的時候換衣服?」

咦?這不是一個寓言故事嗎?我哪知道楊布幹嘛沒事要換衣服啊!況且,我只是插花上國文ㄝ!我哪知道這些典故呢?

於是,我心虛的說:

「可能是因為白色的衣服比較容易髒,所以他怕被雨淋濕後不好洗才換的吧!」(天哪!這是什麼濫理由...)

「可是哪有人沒事出門還拎著一件黑色的衣服呢?而且,白色的衣服脫下來之後要放哪裡呀?」

我開始恨文章的作者為什麼不交待清楚!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ㄝ!不然,我們星期一的時候去問問國文老師好嗎?」我猜國文老師一定會恨我...

就這樣,我吃了第一場敗仗。

之後,我提了一個問題說:

「你們覺得作者寫這篇文章最主要的目的是什麼?」

定宏想了想,說:

「我知道!他要我們明白事情還沒弄清楚之前,不可以隨便動怒。」

「為什麼?」我問道。

「因為人類在情緒激動的時候,很容易做出錯誤的決定。」

「嗯,你說的很對!由此看來,楊布的情緒管理似乎不太好。」

我繼續說道:

「同學們,那你們想不想知道什麼是『情緒的過程』啊?」

「想!」

「好!那我們得從早期著名的『SR理論』還有俄國心理學家『巴夫洛夫』的實驗開始說起...」

********

我永遠忘不了孩子們那種強烈渴望知識的神情!

我在台上滔滔不絕的講著這門不屬於他們年紀的課程,而他們卻是那麼專心、那麼真誠的看著我講課。甚至還作筆記!

尤其是定宏這個孩子。你一定很難想像,國小的時候,他曾經是學校老師心目中的問題學生。個性叛逆、講義氣、固執,而且不服輸。然而,具批判性思考(vs 叛逆)、富正義感(vs 講義氣)、堅毅而不為所動(vs 固執)、努力進取(vs 不服輸),這些不都是一個領導者所具有的人格特質嗎?這麼可遇而不可求的良才,怎麼能不好好的栽培呢?說不定將來他會成為律師、法官、學者、甚至是個清廉而少有的政治人物呢!不行,我一定要好好的栽培他。我相信,這個孩子將來一定會比我們這群老師更傑出、更優秀!

於是,在與定宏相處的過程中,我儘量讓他有更多的機會表現、更多的機會陳述他自己的看法;偶有不同意見的時候,我不再予以直接的否定。取而代之的,是提供我的個人看法,讓他有更多、更完整的資訊來做判斷。我知道,孩子個性衝動、行為叛逆是有原因的!因為他們正開始要脫離「母體」,開始學習如何做「真正的自己」。而所謂的叛逆,也並非全然是孩子的錯。因為在叛逆的過程中,他們並非全然毫無良知。只是,他們還僅僅是個「初學者」。跌跌撞撞,再所難免。如果不給予更多的資訊、更多的機會,他們又如何能學得更快、更好呢?

果不其然的,像是脫胎換骨似的,定宏開始展現他的領袖特質。熱心公共事務的他,總是能夠在同學的紛爭中找到處理事情的方式。而且很明顯的,他不再打架了。不再以拳頭解決問題。

「如果我還是用暴力的方式解決問題的話,那我不就和那些喜歡打人的老師一樣嗎?生物學派所造成的殖民主義與戰爭,不也都是因為武力而起的嗎?」

一句簡單的回答,卻深富哲理。

我知道,定宏開始成長了。一個剛升國一的孩子能有這些表現,做老師的有哪個不會欣喜若狂的呢?而誰又能料到,一個經常使用暴力的孩子,到了最後竟然會成了和平主義者?

兩個多月前,我在留言版上寫給定宏這麼一段話:

誰說你是壞學生的?你一點兒都不是!想想看:你那麼善良,那麼有正義感,又那麼樂於助人,老師實在無法想像這個世界上還會有誰那麼沒眼光會說你是個壞學生!他眼中的壞學生可是我心中的寶呢!

請記住:你,陳定宏,永遠都是老師心目中的好學生!老師相信:憑你天生具有的領袖氣質,將來一定能成大器。別問我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因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直覺會這麼告訴我。然而,我就是知道,我的陳定宏將來一定不會只是個泛泛之輩。我相信:總有一天,我一定能夠驕傲的向世人炫耀說:

「你看!我說得沒錯!那個站在主席台上的,就是我教過的孩子─陳定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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