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容動物的地方。 小黑就快要死了,但沒有人為他悲傷。 包括我。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第一個問題: 『小黑先生?你就快要死了,請問你現在想著誰?』 我拿起媒體充滿血腥味的麥克風,遞給小黑。 感覺自己就像是嗅覺靈敏的鯊魚發現了受傷的獵物一樣興奮。 「想…第一個主人,第二個主人,第三個主人…」 小黑凝望著空氣中什麼都沒有的某一點,悠悠的說: 「我恨他們…」 『恨他們?請問你的第一個主人是誰?他對你做了什麼?,為什麼要恨他?』 第二個問題。 「他…」小黑遲疑了… 「遺棄了我…」小黑說完,不想引人注意似的輕輕嘆了一口氣。 『第一個主人為什麼棄養你?可不可以跟我們說說當時的情形?』 我再次伸出已經沾了血的麥克風。 「那時…我住在鄉下…」小黑的眼神,呆滯的移動到朝上45度的位置: 「他…有一座果園,我在山上,幫他看守…」 彷彿眼前浮現了當時的景象,而小黑正在回憶裡注視當時的自己。 「…他…在山下,兩三天來一次,來的時候,會帶剩的菜飯。有時候我餓,而他沒有來,我就在…果園裡找食物…」 『偷吃水果嗎?』我問。 「我的責任,是保護主人,跟他的財產,不是偷竊!」 沒想到無精打采的小黑竟然站起來,狠狠的瞪著我,顯然是生氣了。 但他虛弱的連站都站不穩,我完全感覺不到壓力。 於是我沒有理會: 『那麼你肚子餓時吃什麼?既然常要餓著肚子,為什麼不乾脆離家出走?』 小黑把頭放在交疊的前腳上,頭轉向旁邊趴了下去,一副不想理我的樣子。 「我抓蛇」只有簡短而不屑的回答。 (唔…得想辦法讓他多說一點…) 『哇!真看不出來呢!原來小黑還是保護主人的抓蛇高手!』 我只好禮貌性的恭維一番,而小黑對我” 為什麼不乾脆離家出走?”的問題,顯然認為根本連回答的價值都沒有。 『你既然這麼棒?為什麼還要遺棄你呢?』 當我問這個問題時,小黑的身體微微的發抖著。 沉默… 一直沉默… (………………………………………………………………………) (真僵啊…這樣下去可不行…) 『對不起,可以跟我們談談第二個主人嗎?』我對小黑做了一個 ”有些問題不是我想問的,是觀眾想知道啊…” 類似這種感覺,有點抱歉的微笑,然後趕緊跳到下一段訪問。 小黑斜眼看了我一眼: 「恩…」維持趴著的姿勢,對蒼蠅在他周圍飛來飛去完全不理會: 「她…是…住在城市…的一個女生…」 不對啊,從鄉下果園主人到都會女子,落差大的有點離譜。這樣的採訪簡直沒有可信度。於是我問: 『對不起…你是說…第一個鄉下果園主人…然後第二個主人就變成都會女子?這不是很奇怪?』 「狗會說謊嗎?」小黑冷冷的眼光掃向我。 我只好又做了一個:”對不起,這是觀眾會想知道的…”那樣的微笑。 「我想,遠遠離開,原來的地方……唉……………」小黑嘆了一口氣,有某種程度以上的深長。 (被遺棄後,想遠遠離開第一個主人啊…?) 「她的香水我永遠記得…」以一隻狗來說,小黑對第二個主人的開場白感性的令我驚訝。 「很淡,很淡…但是好遠,就聞到她要回家了…」 又一次的眼睛往上45度,維持趴著姿勢的小黑,回到了過去。 「流浪了很久,到了都市,肚子餓…正在找食物,就聞到那個香味」 『恩』 (難道有女生擦烤香腸口味的香水嗎?) 「不好吃的味道…但是很舒服。」小黑剛好解答了我的疑問。 「我靠近那個香味,高跟鞋”叩!叩!”的聲音,越來越清楚」 『恩』我點頭示意他繼續說,老子很忙。 「…也越來越急促…我覺得不對,趕緊跑過去。有一個男的,一直跟著她」 『是癡漢嗎?』我問。 「不知道什麼汗,我只知道,她的身上,有緊張的味道」 『當然,被癡漢跟蹤會有興奮味道的只是極少數人』我試著搞笑一下。 …結果,小黑顯然跟我的頻率不同。 我跟攝影師露出白白的牙齒笑到一半,就整個覺得自討沒趣。 「好像有危險,我對男的叫,準備要攻擊他」小黑的神情緊張,彷彿回到現場般的繃著。 「然後,有人…開窗戶,那、那個…男的就走了」 小黑說到這,呼呼的喘著氣。 『喔~因為有人查看,所以癡漢就逃跑了;然後那女生就變成你的第二個主人?』 「恩,她帶我,回家…洗澡…看醫生,讓我吃,很好吃的罐頭」 講到這裡時,小黑閉起了眼睛,鼻子濕潤,微微的抽動著。 『那你為什麼又會再一次流浪?』 這次我學聰明了,刻意轉個彎問,避開如”遺棄”、”流浪狗”這樣敏感的字眼。 小黑閉著的眼皮微微的抽蓄了兩次。 「男人不喜歡我,他說:”我不想在住宅區帶雜種狗散步”」 小黑先深呼吸,然後才一口氣說出這句話。 (是因為男主人死要面子啊…?) 小黑說到這裡停了,好像喉嚨被什麼東西梗住一樣,沒有再說下去。 『恩~~那麼第三個主人呢?可不可以再告訴我們關於你被第三個主人遺棄的悲慘故事?』 (啊…糟糕!) 話一出口我就知道糟了,不小心又把禁句說了出來。 餘光裡,攝影師正緊張得對我猛打PASS。 沒想到禁句的威力很大,本來很虛弱的小黑,簌的站起來,直直瞪著我。 籠子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音。 (這次好有魄力啊…) 流浪動物之家的職員也發現情形不對,趕緊跑進來。 「還不夠嗎!!!?啊?」小黑對著我吼。 (不怕不怕,小黑在籠子裡我在籠子外,咬我啊笨蛋!) 「小黑~~乖,不可以這樣喔,記者問你問題是他的職責。」 (他有病,一直沒人領養…可能…也快要死了…所以脾氣有點暴躁) 職員小姐在我耳邊悄悄的說。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不會介意,其他我什麼話都沒說。 『小黑先生,不好意思,有些問題真的是不得已才問的…』(OS:我是嗜血的鯊魚啊,你沒在看新聞的嗎?) 『請讓我再問最後幾個問題,把這個採訪做個結束好嗎?』 我試探性的詢問,心裡打定主意,要是這隻狗真這麼難纏不肯再接受採訪,我只好回去用掰的。反正大家都是用掰的,沒差。 小黑的鼻子發出長長的呼氣聲,像是要把肺部裡所有的氣都吐光一樣。 『你願不願意告訴我們主人們的名字?我們會把他們的名字登出來!讓大家知道他們的惡行!』 (旁邊再打上”劣劣劣劣劣”!哈哈!真完美!) 「不要…」小黑閉著眼,聲音微弱,呼吸越來越短促… 「請你幫我…寫、寫…小黑希望他們、有一兩次…也、也可以…想起小黑…」 終於出現我要的鏡頭啦!小黑眼角正流下眼淚。我趕緊打手勢要攝影師特寫。 『好的,但是你確定不要嗎?一開始你告訴我,你恨你三個主人的,你還記得嗎?』 「…………………………………………………………….」 『小黑先生?』 『小黑先生??』 『小黑先生???』 沉默…… 很長的沉默…… ……永遠的沉默…… 小黑就這樣死了,但卻沒有人為他悲傷。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後記: 真的有小黑這隻狗嗎? 答案是有的。 也許你會為了這個故事悲傷 但我希望我們能為一個真正的”生命”悲傷,為不幸感到憐憫 好消息是,現實生活中的小黑並沒有死(沒有病也沒有脾氣暴躁)。 小黑在哪裡?請點我。 台北市內湖區潭美街852號 市立流浪動物之家 小黑的收容編號:96041120C48 能夠改寫這個悲劇結尾的,只有你。 (如果有想要領養小黑的,請直接跟黎安娜連絡,黎安娜的住戶編號:1075562) 如果有知道朋友愛狗,或常上狗的論壇的朋友,也請幫忙轉寄或轉貼。 我這篇是開放複製的。 如果一直都沒有人去領養,就會真的跟結局一樣,小黑會死,而沒有人記得他… 對不起,洋蔥只能幫到這麼多… update at 4/21 3:49 流浪動物之家的動物是很健康的,也許有的會需要治療,但不會有重大的傳染病。 洋蔥個人檔案裡有一張GooseX2的照片,裡面的兩隻貓,都是在流浪動物之家領養的,現在都很健康活潑,請大家放心… 故事裡的記者很賤,那是為了反差效果,那不是洋蔥。 update at 5/9 19:26 故事主角的小黑先生,在2007年5月1日的勞動節當天,被安樂死了。 牠只是許許多多被遺棄,然後失去生命的動物的其中之一。 洋蔥雖然很感慨,最後沒能挽救到牠的生命。但被遺忘在角落的生命何其多? 在這個小島上,不知道還有幾萬隻的”小黑”,我所能做的,只能用我不甚深刻的爛文筆,三不五時的敲出幾篇悲歌,提醒世人重新定義生命的重量。 我把種子傳給讀過小黑、讀過洋蔥的讀者們,然後在有限的生命裡,我將靜靜注視著,世界上能長出多少顆洋蔥:-) 也因此,我不再為小黑傷感。
事實上 把眼淚流出來本就不是傷心到極致的表現
我的難過,大部分集中在動物給人,與人付出給動物的 兩者之間不成比例 動物永遠都是受害者,因為人是地球的主宰... 小黑上了天堂以後,我反而釋懷了:)
謝謝妳,也謝謝妳的好心腸 小黑已經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到天上的父親身邊了。 在那裡他可以得到一直想而得不到的愛:)
唉呀呀~ 她可也是大作家唷 我有機會會去看看的^^
小黑已經被安了 洋蔥不是大人物,幫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