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柳家這些天難得有笑聲傳出,尤其今天更是有一個人正開心的哼著歌,那就是柳家女主人——張春蘭。 只是,應該沒有人聽的出來她到底在哼哪首歌吧! 「媽,妳今天很開心喔!」柳逕豪記得最近一次看母親快樂的模樣是三年前柳靜依結婚那天。 張春蘭臉上洋溢著愉悅的笑容,細心的替久未回家的女兒整理房間。 「當然囉!今天醫生說了,只要依依這幾天沒有不適就可以出院了,你說我怎麼可能不開心呢。」 柳逕豪彷彿也被母親的喜悅給渲染一般,嘴角上揚,勾勒出心中的無比愉悅的情緒。 看著張春蘭輕快的背影,再看著櫃上相框裡的人笑的燦爛,柳逕豪告訴自己:「一步一步來,姊姊有天也一定會恢復到像以前那樣幸福開朗的笑容。」 張春蘭本想叫柳逕豪替她提水來,可轉頭卻看見他直望著柳靜依的照片發呆。 她拿起相框輕輕擦拭著,原先快樂的笑容收起了一大半,雙眉微皺看著彷彿還是昨日擁有的快樂,實際上卻是多年前回憶的照片。 「說來真的很慚愧,依依臉上總是掛著開朗快樂的笑容,讓我們都以為依依活的非常開心。可沒想到自從她遇見了書文之後,我才了解她『真正』幸福快樂的笑容,是多麼燦爛、多麼美麗。」 「媽。」 「老實說,我真的不懂依依這輩子哪裡做錯了,老天爺要這樣懲罰她,讓她受這樣的苦。把她送上天堂,卻讓她在踏進天門那一瞬間關上了門,還推她入地獄,讓她從『快要擁有』時變成了『徹底失去』。」 柳逕豪輕拍著母親的肩膀,看著相框上有著數滴水珠,柳逕豪心底那股對家人的疼愛與關心,頓時間被苦悶壓迫的無法言語。 他了解這家從以前就是以柳靜依為中心,因為她擁有那種讓人安心、讓人打從心底喜愛的氣質,就連自己從小就喜歡跟在她身邊打轉。 可當柳靜依崩潰時,父母也跟著痛心著,這家就變成他得支撐著,他必須比父母親想更多、必須比其他人更維護這家的精神力,不能讓所有人都崩潰。他想要在柳靜依恢復後,把這家完完整整的放進她『手心』裡,讓她明白就算失去了摯愛,還有一個『家』能給她溫暖跟依靠。 「豪豪,你一定很想念你姊姊吧!從小你們的感情最好,當你知道依依完全忘了你時,你一定很痛苦吧!」 張春蘭坐在床上,握著苦笑中的柳逕豪。 她不是不懂,張春蘭與柳清智都了解柳逕豪這些年來的想法跟壓力,雖然他們很不該,明明得支持住的是他們倆老,卻一點都使不上力,反倒得由家中最小的人來維持這家。 「我相信姊她一定能恢復的,因為就算她最愛的人不在了,可我們也是她心中所愛的人呀!」 柳逕豪接下張春蘭手中的相框,將它放回原處時,呢喃著﹔「姊,從來都沒讓我們失望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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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幕已經完全落下,只有人工星光與遙遠的星光為這片漆黑帶點溫暖與希望。 病房內的三人捨不得將房間的燈點亮,深怕會吵醒了床上的人兒,可醫護人員為了檢查方便,還是不顧他們請求打開了燈。 「嗯……。」 突然的吵雜、突然的打擾,讓柳靜依皺著眉頭,臉上的幸福瞬間消失。 許傑森見狀,便拍了拍吳佳鈴的肩膀說﹔「依依待會要吃藥,我去買晚餐,妳有想要吃什麼?」 吳佳鈴雙目緊盯著柳靜依的臉蛋,深怕錯過她任何一個表情,所以只搖著頭說:「沒有。」 許傑森知道吳佳鈴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對柳靜依說,於是他使了使眼色,暗示著一直站在窗邊的高達奇陪他一起去買。 高達奇看了看床上彷彿快要甦醒的人兒,他心中有著不捨,他多麼希望柳靜依醒來的第一眼是看見他的。 可他明白,不管自己有多麼喜歡她、不管自己有多麼想要陪著她,現階段這些都是不被允許的。 在柳靜依還沒了解、甚至記起過去種種之前,他都不宜出現在她面前。因為,對柳靜依來說高達奇跟沈書文是會回憶中的一體,看見他必會更壓制不住心中的思念與痛苦。 「我跟你一起去吧!」 高達奇拖著沉重的身子與步伐,心中那不願與身體的無奈彷彿在拉扯著,讓他覺得有股難以忍受的痛苦正在壓迫著他,逼著他好想痛哭一場、好想嘶吼出心中的渴望。 「走吧!」 許傑森將手搭在高達奇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幾下,因為無法言語的關心,只有化為有力的舉動,好讓他明白還有人會支持他的。 護士做完基本檢查後,將藥交給吳佳鈴並說明服用的方式與時間後,就接著在許傑森他們倆人身後離開了病房。 當所有人離開沒多久後,柳靜依緊閉的雙眸緩緩張開,迷濛的神情在數次眨眼後,終於清醒了。 坐在床邊的吳佳鈴卻沒有忽略柳靜依在醒來的那一剎那間,臉上有著失望與難過。 ──依依真的夢見他了。也真的,只有他才能讓依依能真正幸福嗎?
「妳……來了啊!」柳靜依邊說邊撐起身子,想要坐起來。 吳佳鈴見狀趕緊起身幫忙她。「我來看妳有沒有覺得很感動啊!」 柳靜依在吳佳鈴攙扶自己時,看見她眼底有著對自己的不捨與心疼,讓她只能含著淚水,嘴角掛起虧欠的笑容。 「我當然感動了,妳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為我做了那麼多事情,我怎能不感動呢?」 一聽見柳靜依的話,讓吳佳鈴本來就脆弱的情緒破裂了。 忍不住落下的淚水在柳靜依輕握著吳佳鈴的手時,更像是水龍頭被轉開了開關,不斷的湧出。 「原來……被一個人記得是那麼幸福的事情。」 「別哭啊!我記憶中,妳好像是不怎麼會哭的樣子。」柳靜依嘴上雖是這樣說著,可自個兒也淚水直流著。 兩人抽了幾張面紙,都不是為自己擦淚,而是替對方拭去那珍貴又憐惜的淚珠。 過了一會兒,終於兩人臉上沒有那彷彿落不完的淚珠,他們看著眼前的人腫了雙眼、紅了鼻子,就在沉靜了幾秒後,爆笑聲突然響撤雲霄,嚇飛了原本停靠在窗邊的麻雀。 「哈哈哈哈哈……我們倆好像笨蛋一樣,一邊哭一邊幫對方擦眼淚,還帶有含情脈脈的神情看著對方……要是突然有人進來,一定當我們是同性戀吧!」 「呵呵,我們倆真的像是傻子,哭的眼睛都腫了,鼻子也紅到不行,真的是……哈哈……哈哈哈……要是……要是阿森他們看見一定會以為我們發生什麼事情,在一旁擔心的要命呢。」 兩個又笑又哭的女人,眼眸底都宣示著要呵護這段情誼,兩人暗自在心中發誓,要好好守護眼前的人、珍惜彼此相聚的每個時刻。 「對……對了,我還欠妳一句話。」 欠我一句話? 吳佳鈴不解的看著柳靜依因為狂笑而脹紅的雙頰,她真的非常愛看柳靜依笑的模樣,她也相信所有人都愛眼前這擁有獨特氣質的好友揚起嘴角,綻放出如同像木棉花般,溫柔又令人眷戀的笑容。 「嘿。別看我看的太入迷,小心阿森會誤以為他的準新娘其實是個愛女人的人喔!」 柳靜依俏皮的捏了捏有些恍神的吳佳鈴那粉嫩的臉頰。 「吼!大膽,竟敢偷捏我,我也要捏回來,妳認命吧!」 吳佳鈴舉高雙手,十指威脅性的動著,可臉上那嬉戲的笑容卻一點都不帶有威脅。 柳靜依知道她並不會真的對病人動手,可也跟著她演起來了。 「啊!好啦、好啦。女王,小的知錯了。您就原諒小的一次吧。」 柳靜依雙手合十、低著頭求饒的模樣,讓吳佳鈴雙眼又忍不住紅了起來。 這樣的嬉戲、這樣的俏皮,是失去了多久才又拾回來的?三年的乞求與心痛,彷彿有一世之久般,久的讓人以為再也回不來了。 「佳佳?」柳靜依感覺到好友突然安靜了許多,抬起頭才看見吳佳鈴臉上那懷念著的模樣。 她一手牽起吳佳鈴的手,一手則抽了張面紙輕輕替她擦拭眼角的淚光。 「這三年真的讓妳很難鰲吧!妳一定是忍著傷心在陪我的,看著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卻完全不記得妳了,老是用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望著妳、對妳不信任,還處處戒備著……我……真的很抱歉,真的……。」 柳靜依輕聲的道著,吳佳鈴的淚珠更是一顆顆止不住的落下。 她抿著嘴、狂搖著頭,此時此刻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讓柳靜依明白,她其實一點都不苦,只要能讓她恢復,花多久時間她都不苦。 因為吳佳鈴明白,最苦的人是她,不是自己。 柳靜依撫著吳佳鈴的頭髮,她明白眼前不發一語的人想要說些什麼,她了解眼前的人眼底那無怨的話語是對自己的珍惜。 「好啦!別再哭了,乖喔。」一副哄小孩的模樣與語調,讓吳佳鈴真的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唉!「好啦,我不哭,那妳也別哭喔!」 「嗯。」柳靜依點著頭,輕柔的笑容正是她的標誌。 吳佳鈴替柳靜依拉高被子,注意著她點滴是否正常;柳靜依趁機看了看四周,總覺得吳佳鈴身邊似乎少個什麼…… 「阿森呢?」 「喔!阿森跟阿奇去買晚餐了。」 啊!遭了。 吳佳鈴趕緊烏住嘴巴,可柳靜依卻聽的一清二楚。 「阿奇?」 「欸,那個……。」吳佳鈴趕緊陪著笑臉,一邊想著該怎樣圓場,一邊注意著柳靜依的反應。 看她緊張的模樣,柳靜依知道她在怕些什麼。「阿奇也來了嗎?」 「這……」見柳靜依臉上沒有什麼異樣,吳佳鈴也只好招供了。「對啊!阿奇他也來了。」 「妳……應該知道阿奇是誰吧!」吳佳鈴還是忍不住心中的疑問。 「我……。」柳靜依見吳佳鈴提心吊膽模樣,就想使壞欺負她一下。 可是又看見她眼底那沉重的擔心,她還是老實回答了。 「我絕大部分都已經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那就包括……那場車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