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洞

提供者：藍冰流

又是毫無變化的一天…

染著一頭金黃髮，從背面看不知是何國神聖？

一邊耳朵穿五個大小耳洞；

上身穿咖啡色小可愛，下半身配剪到超短的牛仔褲。高筒靴14CM

手上又剌青剌朵花的我…

早上無神的騎著機車來到了私立大N技術學院。

這間技術學院在我們這個地區的排名是倒數的…

而說到我的同學們啊…

光是生活作息就很不可思議了，

假日，從晚上十一點睡到隔天下午四五點的大有人在。

泡網咖二三天蹺課是同學的家常便飯，

班上的小團體多還算正常，有時團體間還會出現鬥爭的現象…

女生抽煙喝酒我們早已見怪不怪；

男生呢。看看那些一大早就譙著三字經和大家”問早”的狀況，應該不用多說了。

老師早就不想理我們這群”社會敗類”了；上課永遠只在黑板上消極的抄幾行字。

那麼只要我們有交筆記，就算我們沒來考段考，照樣能歐帕！(其實她也懶得當了我們，反正重修也不會考過…)。

不過這間學校的校風再怎麼不佳，

每年卻還是有幾個人能順利插到還不錯的公私立大學。

就算是又怎麼樣，我也不可能是那幾個人的其中之一；

學校的種種讓我不再對人生抱著什麼夢想和期待。

反正…我爛就是爛嘛；每次看到那些不錯的技術學院和大學生(有少數幾間會穿班服在路上走)

總是會覺得自已跟本沒什麼價值…

心裡的不平衡；導致我怨天尤人、自怨自艾。我承認，我的人生一點

品質也沒有，但是一旦習慣這種生活方式，要自已再積極；太難太難…

從小學無所事事的畢業，國中進入放牛班學習美容技藝，再進入私立家職美容科…到現在的化妝品化學應用系二專二年級。我除了幾張美容職照，獎狀；其他什麼也沒有了。

我和隔壁的張琳娟根本是二種人，她從小獎狀無數。國中唸所謂的前段班(資優班)。再順利考上明星女中，現在是成功大學學生。

我並不想和我這個小學的朋友做比較…

我家有三個人，我和爸爸媽媽

我的媽媽在女中教國文；是一個有十年經歷的老師。

我的爸爸是教官，在學校同學怕他怕的要命。

而生長在那麼建全的家庭，為什麼會那麼不上進呢。

這說來話長：

　　在小學三年級時，我的功課算是全班前十名。有一陣子媽媽看我有些散漫…而且成績也掉到十五名。她也沒空督促我。於是把我送到了我覺得葬送無數小學生愉快童年的“安親班”。我也永遠忘不了那間安親班的名字「彼德文教機構」。

　　這間安親班的老師陳達民，是個看起來年約四十歲的老頭。之前是小學的教務主任，他和許多教師一樣的「勢利眼」。所謂的勢利很就是會重視功課較優秀的學生；對於功課中等和不佳的學生愛理不理；態度十分二極化。我看了真的好火大，不把學生一視同仁，會損傷了學生的自尊心不是嗎？功課不好又不代表以後就不好（雖然當時的我沒資格這麼想…）　

真不可思議，安親班也開始不計成本的印出精美的成績單了啊…

陳老頭關心學生的態度可真是傳神…

面對那幾個每一科都98.99.100的同學：

「好聰明哦，真乖！」

「你這題下次不可以算錯，以你的資質怎麼可能算錯？」

「前途無量哦！」

面對其他人呢？

「你到底有沒有在唸書啊？那麼笨還不用功？」

「這麼簡單的數學都算錯…」

面對成績中等的我，我抱著一絲期望。我的國語，英語，數學都有95分以上，唯獨社會，怎麼考都是78分。

果然陳老頭讓我沒了面子。他認為我的國英數是難得一次的僥幸考好…「社會是最基本的常識…你就連背也背不好，你都在死讀書嗎？」

對於成績一流的，隱惡揚善。成績不好的，雞蛋裡面挑骨頭。

這種地方我不屑來了。於是下來幾次；我就每一科都考五十幾分來氣陳老頭。最後陳老頭叫我不用來補了。這正和我意啊！

而父母當然是無奈的搖著頭。

媽媽說：「補習就是要充實自已，妳怎麼可以那麼浪費生命？」

從那次開始，我開始對唸書沒興趣。

一直到現在二十歲了…我這麼做是對的嗎？

至少我什麼事順從自已的渴望…

正沉侵在小學時代的回憶時！一個聲音把我從白日夢叫醒！

「小旋！」死黨雅年把我叫醒。

她眨著她那雙眼影明顯睫毛細長的水亮媚眼：「我在報上找到一個工作，時薪約二萬左右，明天要和我一起去嗎？在一間PUB哦！叫”紫色水精靈”」

「有這麼好康的事，好啊。聽說PUB有時會那種…我也不會說，我可以帶男朋友去嗎？」

雅年笑說：「當然可以，那裡的服務生條件是男女不拘的。你男朋友可以考慮看看。」

我喜出望外：「太好了，明泰正好沒了打工機會。明天我就叫他載我去。那間店在哪？」於是雅年畫了張地圖給我。

很快的一天過了，我回到家，看到媽媽沒精打采的坐在沙發上。

她常常這樣的。上一天的課應該是很累的吧？

我竟然對自已的一頭金髮有些愧疚。我不是個乖小孩，

但最基本的關心總要做到：「媽媽…妳怎麼了。生病了不可以不說哦！」

媽媽說：「沒什麼；桌上有便當，如果妳和爸餓了就先吃哦…」

我看媽媽的表情好像很痛苦，就跟被幾根針扎到一樣的難受。

「媽！說…你生了什麼病」我緊張的問著！

媽媽猶豫了好一陣子才告訴了我：

「小璇，只是今天剛檢查出來…我有乳癌…妳放心，多多治療就會好。」

「那妳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哦。我告訴妳哦。我找到不錯的工作了。明天晚上，妳不用擔心啦。我男朋友會陪著我去！很安全的！」

可能是因為生病了很痛苦，媽媽對於我的工作，也沒有多問。

而且還有人陪著去，應該沒事的。

對於我有上進心想打工掙錢，媽媽露出了欣慰一笑，對於要我好好用功努力插大。她似乎死了這條心。

令人期待的一天終於到了。晚上明泰和我就在紫色水精靈門口等雅年。很快的她來了，今天的她穿更猛了！

頭髮束成馬尾，馬尾由許多小辦子組成。

粉紫色細肩帶上衣。外面再一層透明薄紗。

超短裙穿到肚臍下面三公分…老實說…有點像酒家女啊…

第一天的工作都很順利，我們的工作是送飲料到各桌。

也沒遇到什麼毛手毛腳的客人。幾是有幾個會開黃腔…

而且明泰也說如果有客人對我不利，他一定會保護我。

就這樣持續了一個月，每天喝到微醉回家，總被爸爸媽媽罵到臭頭。

我當然是頂嘴了回去：「我工作也是為了收入啊。我這麼努力的工作。為什麼回家還要讓你們大小聲。太不夠意思了！」

每天上演差不多的劇情…爸爸還一度想把我禁足。

可是因為工作的關係沒辦法。

那段時間我和爸爸媽媽之間的相處真的是糟透了。

甚至還有鄰居很生氣的上門抗議，

叫我們家吵架不要影響到其他人安寧。

因為我；竟然連和芳鄰的感情都變了質。

父母低聲下氣的道了歉；那陣子鄰居認為我們家父母都為人師長。

卻這麼沒有公德心，評價很低。但其實那都是他們為了我。

不顧一切；想讓我回到軌道…

而我每一次態度強勢時…竟然沒發現媽媽一天比一天憔悴…

一直到了某一天。我才知道，原來這就是夜店的真面目。

今天我和雅年；明泰三人的工作有些改變了。

我們被BOSS指定到一桌去服務…

客人是一女二男。

一個Q毛且戴黑邊眼鏡的男子。以下簡稱眼鏡男

一個長的滿帥，但穿著有點台客的紅毛男人。以下簡稱紅毛

還有一個皮膚雪白的女生，戴著無邊粉紅有色鏡片。

自然捲長髮及肩…穿著黑色晚禮服；和雅年有得比美。

以下簡稱禮服妹。

我陪著眼鏡男。而雅年就服侍紅毛，明泰自然而然的坐到禮服妹的身邊去。我頭一次看到明泰和其他女孩親熱的那麼自然，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但是還是得忍下來。

我就和眼鏡男隨便聊聊…「你來自哪裡啊。老兄？」我為他倒酒。

「我們三個都來自淡江大學」他說的有點得意，我認為他的樣子像是在圓謊…

我試探性的問：「大學生讀書不是很忙嗎？竟然有空來這種風流場合？」

眼鏡男喝著酒。笨拙的動作讓酒滴著了襯衫：「不要被二一就好了。」

我拿著手帕為眼鏡男擦衣服，我故意和眼鏡男動作親熱；想刺激

明泰；我略帶嬌音的挑釁「哎哦…怎麼濕了呢…」

其實我心裡很不舒服。和一個不熟的男人那麼親熱…

可是為了讓明泰吃醋……

過了很久，我覺得自已很像白痴…反而眼鏡男十分愉快。

以為我們很投緣。而禮服妹現在正在台上唱著歌。

說實在的她的嗓音很不賴。我看著明泰對她目不轉睛還不以為意。

因為禮服妹真的眼耀眼，就連我這個女生都快看呆了。

長的美，歌喉又好…

而等到禮服妹回來之後。明泰摟著她：「妳真是太讚囉！」

禮服妹笑著說：「明泰哥哥~那你要給我獎勵啊~~」

明泰也對她拋媚眼：「說啊…妳要什麼呢~」

禮服妹得意忘形了。我的情緒失控中…

「呵呵呵~~那麼…你親人家一下好了…」

「臉嗎？」明泰眼中只有禮服妹了…這是夢！這一定是夢！

「不要臉！我不要你親臉」禮服妹抓著明泰的肩；竟然…對我的男朋友上下其手，這個不要臉的死女人…我想殺了她！

明泰正要跟禮服妹接吻時。我抓狂了！站起身大吼：

「混帳！別人叫你親你就親。這樣也算是我男朋友嗎？你都沒發現我的存在嗎？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你給我說清楚！」我失去控制。

無法相信眼前的就是昔日對我那麼忠心那麼呵護的明泰。

我用備用麥克風丟向他們二人！我對明泰罵著不堪入耳的粗話。

我是個太妹，全場的人看著我們這一桌的瘋子在罵人。

而BOSS臉色早就是青色的。

對於我的言語辱罵。失控吼叫。明泰是絲毫不受威脅。

他冷笑的站起來：「妳是智障哦？」

我愣住了…而明泰的眼光充滿了揶揄！

「妳還沉浸在瓊瑤式的專一愛情；至死不渝的世界嗎？說難聽一點。現在還有誰是真心相待的？愛情只是一場遊戲！像你這種笨的人；是永遠的輸家。知道嗎？除了妳，我玩過太多太多各式各樣的貨色了…白痴！自已不會多踏幾條船還怪別人花心！」。

見我們吵自已的；無視於客人的存在，眼鏡男也開火！

「喂喂~~你們當這裡哪裡啊？我們是來這裡聽你們相罵的嗎？這間站的牛郎和小姐真是有夠爛的！」眼鏡男和禮服妹悻悻然的走掉，因為掃興而火大的他們，

口裡還不時唸著F**K、S***T的英文精典粗話。

只有紅毛男還是笑的，他交給雅年一張名片。

用「再聯絡」的眼神示意她。然後跑著追上眼鏡男和禮服妹…

讓我徹底失望的明泰看著我道：「做生意不會。愛情也不會學精明一點…自已受傷不是吃了大虧嗎？都什麼年代了還裝清純？」

明泰也走了。我的思緒好模糊，明泰就這樣消失在我眼前…

我知道，他這是一去不回來了。

我和他不同校。所以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烏龍事件收場，留下我和似乎看完一場鬧劇意猶未盡的雅年。

BOSS也不悅叫我們消失在她的眼前，別再出現了！

回家的路上，我和雅年一路上沒說話；一直到了分叉路。

雅年拍了拍我的肩：「也許！妳適和當個用功型的乖小孩。以後妳要好好保護愛惜自已。別像我一樣，也早早失去處女之身。將身體當作賺錢工具。」

原來，雅年隨身都帶著保險套，是因為……

我目送著雅年離開，突然覺得心好痛。

這種痛，比起明泰的變心給我的痛，是加倍的。

因為雅年是我二專來最好的朋友。

在她善銀率直的外表下，人生竟然是如此不堪…

一個少女拿身體來做生意，是世界上最可悲的事。

當晚回家，爸爸沒有唸我什麼。看了我幾眼就回房裡去。

我仍在和家人冷戰，

但我覺得我現在有進步的是我的生活態度…

就是我已經開始重拾書本；不再四處閒晃了

我到學校的圖書館去借了幾勵志的小說來看。

覺得這真是人生的享受！

今天又借了幾本，很愉快的要回家時…

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爸爸告訴我：「媽媽的身體不行，住院了！」

我們飛奔到醫院去。一路上我的腦袋空白的，

而且眼淚不知何時爬滿整個臉…

病床上的媽媽，真看起來好憔悴。

我好後悔…自已的過去種種。

爸爸告訴我：「我們原來都不想告訴妳，媽媽做了太多次的化療；因為怕妳擔心，不過我覺得很後悔這麼做。之前每天晚上妳回來，妳在對她頂嘴時。沒有發現她一天比一天虛弱嗎？」

看著媽媽那麼痛苦……

我真的好怕媽媽會死掉，

好怕再也見不到媽媽，

我還沒孝順她，我之前錯太多太多了！

現在媽媽的聲音好虛弱，我覺得非常擔心！

沒人見到我的時候…我整天以淚洗面！

後來我的月考都是第一名。這造成班上很多同學對我的排斥…

幾乎大家都看我不順眼；除了雅年…

我把好不容易表現優秀的成單拿給媽媽看…

媽媽露出難得一見的滿足微笑！

我現在留著黑髮；不燙不染；奇型怪狀的環拿掉了。

今天媽媽的學生來看媽媽，

她們都是女中的學生。站在她們旁邊；覺得自已十分不如人…

媽媽用微弱的聲音告訴我：「妳也有潛力，別看輕自已。妳要告訴自已妳是最好的！否則不會進步」

這句話深深的影響我的下半輩子。

也是媽媽過世之前留給我的禮物。

二專畢業這一年的暑假，媽媽走了。

爸爸和我很慶幸媽媽不用再痛苦了。

我也自責自已之前如果沒有讓媽媽那麼生氣，她也不會。

這麼快就走了。

我也哭了很久，好幾晚無法入睡。

真的有一種快哭乾的感覺！

到了公祭的那一天，所有的親人都來了。

媽媽的同事，學生們全圓到齊…哭成了一片！

整個靈堂充斥著一群師生的哭泣聲…

我可以想像她們的感情有多好…

親戚也打量著我：「阿璇的樣子比以前好太多了。」

「真不敢相信她變的那麼乖」

「是這個死Y頭把我們佩霖給氣死的吧？」

講話苛薄的大叔數落著我，我滿面歉意的看著他…

「家成，你別亂說話！阿璇；妳別放在心上哦！」

嬸嬸用力的拍著大叔…

火化的一天，我看著白色的煙慢慢的上升；

我覺得那一陣煙，就像我的過去輕浮的人生。

沒有目的的四處飄散…最後消失在這片天空。

後來我鼓起勇氣整理媽媽的遺物；

我看到很多的高中國文講義和幾百本的古文。

隔年，我順利插大了清華大學的中國文學系大三。

經過一年的苦讀果然有代價，我想這也都是媽媽庇佑我！

媽媽走的那段時間我處在低潮期，幸好有雅年陪著我。

鼓勵我。知道我考上了清大，她比我還快樂。

無奈的是，我上清大的這一年，雅年奉子成婚。

我去參加她的喜宴；她已懷胎五個月了。

更諷剌的是她的老公就是當時酒店的紅毛男子！

我唯一能做的就祝她未來能更幸福…

  留在我耳上那直徑0.5公分的耳洞是永遠不會消失的回憶。

它會讓我想起我那段不堪的過往。

想起明泰，想起雅年，想起風流場和的黑暗。

和二專時的那些同學…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爸爸也以我為榮。叫我以過往那段回憶為師。讓自已更向上！

進入清華大學第一年的母親節。

我在母親墳前獻上一大束花。

是媽媽最喜歡的滿天星。

再燒一封信：

「媽媽；在您的庇佑之下，我順利插班清華大學…我已經改變了，不是以前的小璇了。我在學校的成績也還可以。我不再自暴自棄。如果下輩子還有機會當妳的女兒，希望能加倍的孝順妳！

 　　　　妳還會願意當我的媽媽嗎？

　　　　　　　　　　　　　　　　　　　　　　小璇」

　　陽光溫暖的照著我，像媽媽在祝福著我一樣！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