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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三分零九秒的悲傷
作者: 亞格斯 日期: 2009.01.13  天氣:  心情:
輕輕彈著這首曲子,淡淡的哀愁流過我心頭。

幻想你的手指在琴鍵上與我共舞,假裝你的愛情仍然填滿我心中冬天,冷冷的深夜。

我窩在沙發上,努力將自己蜷成一個小球。室內凝滯的空氣充滿著凜冽的寒意,連動動手腳都覺得筋骨已凍得僵了。


氣象報告說今天會有寒流,台灣西半部還可能下陣雨。

我縮著脖子望向窗外,細如毫毛的雨絲正隨著冷風飄舞;氣象台是對的。

我還注意到,紐約今天的天氣也是寒冷的,零下幾度呢,恐怕會飄雪吧。

你一向討厭冷颼颼的寒風拂過臉上的感覺,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也像從前一樣,一邊氣惱地咕噥著,一邊將身上的大衣裹得更緊呢?

在你登上飛機之前,我擱在你掌上的那對手套,你有沒有好好保存,在冬天到來的時候,用來抵禦冷徹的北風呢?為了不讓你的手指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涼意,我花去好幾個夜晚,在檯燈下一針一針,小心翼翼地編織著。

 

將它們送給你之前,我還特意反覆審視了幾回,唯恐自己織得不夠細密,讓紐約刺骨的冷風趁隙鑽入,凍傷了你修長而纖細的手指。

你的手指,是屬於藝術家的、上帝美麗的贈與,是你自信和驕傲的來源,讓動人琴音流瀉而出的鑰匙。

我怎能容忍這雙完美的手被寒風傷害呢?我的軀體仍在台灣,而我的心,卻早已在你登機的那一剎那,隨著你飄洋過海抵達紐約了。

距離你向我道別的那天,已有兩年了。

 

我還記得,那是個陰鬱的日子,厚厚的烏雲罩滿了整個天空。

你的眼光定定地凝視我半晌後,飄忽地望向灰濛濛的天際。

風吹了來,你額前的髮絲隨著風輕輕地飛舞,然後,你開了口:「小惟……我要到紐約去了。」紐約?那是個很遙遠的城市,在換日線的另一端,隔著遼闊的太平洋孕育著與台灣截然不同的文化。

而你,要到那兒去?也許你看出了我眼中的焦慮,你跨上前,伸手環住我的肩,臉上有著微微的愧疚:

「我知道妳很驚訝,其實我自己也很訝異……妳知道嗎?有一所藝術學院寄信給我,邀我到他們學校當音樂系的講師,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會有這樣的好運!妳知道華人在國外很難立足,可是那所學校卻願意聘用我!信是前天寄到的,我打算今天給他們答覆,我不能拒絕這麼好的機會……」

我仰著臉,默默瞅著你神采飛揚的表情。

 

不知怎地,我鼻頭一酸,淚滴不爭氣地滾落下來。

「小惟,不要這樣……」

你瞬間慌了手腳,趕忙緊緊地抱住我,安撫似地觸碰我披在肩上的長髮,語氣中盡是不忍和憐惜:

妳一哭,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我知道我這決定下得很倉促,可是我希望妳會支持我,畢竟這是我成功的機會……

我把頭埋在你懷中,任淚水肆無忌憚地濡濕了你的襯衫。

 

稍稍退離你半步,我淒切地注視你,舉起手,慢慢地以我的語言「說話」:

【那我怎麼辦?】

你看著我,愣了愣,咬咬牙:

「小惟,我無意丟下妳。可是我不能給妳什麼承諾,我這一趟過去,連能不能教上一學期都沒有把握,我不能連累妳……」

【所以你不要我了?】

打著手語,我發現手指正在發抖。如果我能用聲帶把這句話說出口,必定是語氣哽咽,幾乎不成句的聲調吧。

「我要妳,但是我……唉!」

你的眉頭蹙得緊緊地,像是被天底下最煩心的事困擾著一般。

 

難道我在你心中,已經成為一個沉重的負擔?

我的心糾結成一團,說不出口的悲傷在胸口釀成更巨大的痛楚。

我的悲痛是如此真切,我生來破碎的聲帶卻像毀壞的音箱,任憑音響裡的樂音有多激昂劇烈,依然執拗地不願透露一丁點聲響,沉默地封閉所有音符如果我能出聲,我就可以激動地喊出我心底深刻的傷痛,用流利的言辭傳答我胸臆中強烈的執著;而不是像現在一般,只能以顫抖的指頭拙劣地表示不願放手的依戀,連流淚也只能緘默地吞嚥自己的悲愴。

數不清是第幾次,我再度痛恨上帝加諸我身上的殘缺。

 

為什麼我沒有痛痛快快哭出聲的權利?

我含淚望著你猶豫的神情,欲言又止的模樣。

 

天空突然飄下了雨絲,雨水打在我頰上,和我的淚水匯流成兩道傷心的河流。

「小惟,我只能說,對不起……」

你低著頭,瀏海垂在眼前,蓋住你眼眸的神采。我的心,霎時涼了一半。

對不起?五年的感情到頭來祇賸下一句「對不起」?

我狂亂地扯著你的衣袖,強迫你讀我的手語:【不要道歉!我不要你道歉!栯,你的想法我了解,可是我可以等,我願意等你,你不可以不要我!】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像一個等待答案的問號。我渴盼地望向你,但你的眼神,你抿著嘴的樣子讓我了悟地收回眼光。我的手,軟弱無力地再補上一個問題:

【為什麼?】

我咬住下唇,閉緊眼睛,認命地準備接受你給的答案。

遲疑了片刻,終於你嘆口氣,緩緩道出你的回答:

「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要成為能揚名國際的鋼琴家。除了這個目標之外,我沒有其他打算……至於妳,小惟,妳是最懂我的人,是我愛著的人,可是我想往前衝,沒有後顧之憂地往前衝,我不想耽擱另一個人的人生,所以……」

所以,我成了你的包袱是嗎?

你看見我的黯然,又多餘地安慰著:

「妳將來的路還很長,妳的發展空間還很遼闊。我也不希望妳因為我就放棄一切。我們都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嗎?」


但是,我只想和你一起共度未來的日子啊!我的生命有你才美,我只希望你的生活、我的生活能融在一起,變成「我們」的生活……


我還想再多表達些什麼,可是當我接觸到你眼底的光芒,我卻步了。

因為我看不見你眼中有任何依戀,我只看出你毅然決然的心意。


早該認清現實的。從我認識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鋼琴是你唯一的情人,你的生命只為音樂而燃燒。

我在你心中,永遠是可以捨棄的第二順位。


淚,又流了下來。

我抹去淚痕,舉起手:

【我不會耽誤你的前程。現在,彈琴給我聽好嗎?】

你無聲地點點頭,牽起我的手,帶我到你家去。

我留戀地體會我的手陷在你掌中的觸感----怕是最後一次的觸碰了吧。


你坐在琴房中,保養得纖塵不染的鋼琴前,掀開琴蓋,開始彈奏李斯特的《愛之夢》。

我闔上眼,用心去聆聽每一個音符。

這場愛對我而言,或許也祇是夢吧。

你又彈了德布西的《回憶》和《棕髮女郎》。當最後的旋律靜止在空氣中,我按住你的手,凝視你的眼:

【彈我們的曲子,好不好?】

當你的手開始在琴鍵上飛舞,我的記憶也隨著琴聲回溯到每個我們相愛的日子裡。

這首曲子的主旋律,是我在一時興起之下寫出來的;

在我彈給你聽之後,你說這調子有種悲傷的美感,於是花了幾天的工夫,把它譜成完整的樂曲。

完成之後,你親手抄了一份譜給我,又耐心地教我如何彈奏。

我多麼懷念那段時光;我的手和你的手一同在琴鍵上舞著,你的笑聲不時在我耳邊響起,我雖然只能沉靜地微笑,但幸福的笑聲卻充盈在我的心中。


這一切再也回不來了。相愛的時光如今已是回憶了,我沉緬在往日記憶裡,琴聲隨著一串輕靈的合絃結束了。

 

你的手還留在琴鍵上,像是不忍移開似地。

「我們還沒替這曲子取名字呢。」

你沉吟半晌,開口說道。

我轉過身,望著落地窗外迷濛的雨景。

 

雨下得再大,終歸還是有放晴的一天;

一如我對你的眷戀,即使再深刻再真切,仍是有不得不放手的一天…


任憑淚水縱流,我無聲地吶喊著心靈深處的悲哀。

「小惟……」

你吶吶地喚著我的名字。

我沒有回頭,依然凝望著窗外的雨滴。

那天的雨,如同我的淚,不曾停歇。

你離開台灣那天,我熬不過心中迫切的渴望,還是到桃園國際機場去送你。

我站在一旁,悄悄注視你意氣風發的英挺模樣。

 

朋友都來替你送行了,祝福和道賀的話語不絕於耳:

「要替咱們台灣人爭光啊!讓美國人瞧瞧音樂才子的魅力!」

「哪天你要是在紐約開了演奏會,我去替你獻花!」

我看見你的臉上湧著掩不住的得意。

 

穿梭在朋友之間,和大夥兒握手言歡,你唇畔的笑意不曾減少。

而我這麼一個生來注定要沉默的女子,是不屬於這樣歡慶的場合的。

當每個人欽羡地向你祝賀時,我的心裡只有說不出的苦澀。

 

我無法坦然地擲給你一個燦爛的微笑,我辦不到。

和一群熱情的朋友擁抱之後,你的目光猝不及防地迎上我的。

你有些慌亂,喜洋洋的笑容陡地收斂成尷尬的淺笑。

 

和朋友聊上幾句後,你跨著大步走向我。

「小惟……」

我擠出一抹笑,心知自己的笑容絕對太勉強。

【我來送你一程。】

你輕輕地笑了:

「謝謝。到了那邊,我再寫信給妳吧。」

我匆匆點頭,從手提包裡掏出一個紙包。裡頭裝的,是我親手織成的手套:

【給你的,祝你成功。】

你的表情顯得相當驚訝,但還是收了下來。猶豫幾秒,你聲音低低地說道:

「小惟,我知道對妳而言,我實在很殘忍,但是……不要等我,好嗎?找尋妳自己的幸福吧。

我不值得妳等,而且未來的事,沒有人可以預料!我低下頭,不願正視你眼中的歉意,兀自比著手語:

【你說你會寫信給我,不要忘了喔。】

「……好。」

你終究還是答應了我。

廣播器傳來職業化的甜美女聲:

「華航上午十點直飛紐約班機即將起飛,請尚未登機的旅客盡速辦理手續……」

「……該走了。」

你淡然地開口,拎起擱在一旁的行李,向我道別。

【好好保重,栯。】

我依依不捨地比著手語,眼眶不由得漸漸泛紅。

你伸出手,摸摸我的頭:

「妳也一樣。」

倏地,你俯下頭,在我額前印下溫柔的一吻。

在我驚愕得來不及反應之前,你已然轉過身子,踏著穩健的步伐走向彼處。

我怔忡地立在原地,用寂寞的眼神目送你漸行漸遠。

你的腳步是如此地有力,鞋跟敲在地板上的聲響是如此輕脆,一聲一聲打在我的心坎上…而你甚至沒有回頭再望我一眼。

果決的你,和戀戀不捨的我。

此刻的你,心中除了對未來生涯的展望之外,怕是再也沒有我容身之處了吧。

你叫我不要等你,但是,我能嗎?

對著你再也不會回頭的背影,我默默地傾訴我執著的心意,雙手輕柔地在空氣中舞動:

【栯,不管你是不是在乎我,我會等你,我要等你,不管你會不會回到我身邊…】

你的身影在前方轉角處拐了個彎,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我閉起眼,比出最後一句話:【我、愛、你。】

人聲鼎沸的機場裡,我許下一廂情願的諾言。

流著淚,我一遍又一遍地比著:【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小惟:我抵達紐約了。

這真是個美麗的城市!形形色色的人群在曼哈頓穿梭來往,隨處可見作品令人驚豔的街頭藝術家,還有中央公園!喔,小惟,那樣廣闊放肆的美麗,絕對是台灣見不到的。
我也到百老匯大道去看了幾場歌劇,時代廣場附近的劇院竟然有將近四十家之多!我看著《歌劇魅影》的時候,心底感動得幾乎要流下眼淚。多麼偉大的都市!
一流的藝術家群聚在此,天天都有音樂會和歌劇上演,不像台灣,連管絃樂團的巡迴演出都會因票房欠佳而叫停我想我愛上了這個都市。
還有,聘任我的藝術學院相當禮遇我,在我剛到紐約的時候,他們還替我在校內辦了一場演奏會。
我的表現沒有讓台灣人失望,校長激賞地向我說了好幾句”Bravo!”﹝太精彩了!﹞
在這裡,我一切順利。謝謝妳的手套,我會好好珍惜的。

栯栯

1997.11.13

翻出你抵達紐約後,寫給我的第一封信。

 

我就著昏黃的檯燈,逐字咀嚼著剛收到信時,我那股無以言喻的快樂。

重讀你的信,我仍然感動。

看著你在字裡行間透露出的興奮之情,我也忍不住為你感到高興。

意氣風發的你,想必在紐約慢慢實踐著長久以來的夢想吧!


隨信你還附上了在藝術學院校門口留影的照片。

照片上的你,笑得自信而從容,眉宇之間的英氣緊緊攫住了我的目光。

我捧著照片,用指尖觸摸你臉部剛毅的弧線,手指由你的額頭緩緩下滑到鼻子,下巴,從來不知道,太濃郁的思念會讓一個人窒息。

 

你離開之後,我第一次體會到這樣的感受。

飄雨的冷冷冬夜,睡不著的我裹著棉被坐在窗前,看雨絲在窗上劃下一道道透明的水痕,心中沉甸甸地壓著對你熾烈的思念,寂寞排山倒海地朝我襲來我好想你,你知道嗎?

漸漸地,你寫給我的信短了。

 

有時一張偌大的紙上,只有你龍飛鳳舞的寥寥數語。

我悵惘地凝視你的字跡,竟然一坐就坐到天亮。


本來一個月一封的信,變成兩個月一封,再延長為三個月、四個月……半年。

在你離開後的第一個冬季,我失去了你的音訊。

我仍毫不間斷地寫信給你,天天翹首盼望你的隻字片語,直到心灰意冷。

恐怕身在異鄉的你,早已忘了默默守候的我了吧。

抱著殘夢難圓的缺憾,我提筆寫下最後一封信。

 

信中,我誠摯地祝福你美好的將來,並且告訴你,我已經替我們的曲子取好了名字,叫「三分零九秒的悲傷」。

這是我在啟聰學校替小朋友上完課之後,一時興起彈起這首曲子時,忽然湧現的靈感。

我用一種很悲傷的心情去詮釋每一個音符,直到心痛讓我驀地臥倒在鋼琴前,淚流不止。

就用這首曲子紀念我們曾經美麗的愛情吧。

你依舊沒有回信,我並不意外。我還是安靜地度過我沉默的生活,在啟聰學校裡,我教導一群和我一樣失去嗓音的天使們如何用雙手和人們溝通。

在他們天真而寂靜的笑靨中,我得到心靈的撫慰。

偶爾,我也教他們欣賞音樂之美。

 

他們專注聆聽的表情,忘我陶醉的模樣,讓我忘卻所有的傷痛,只是一心一意地想引領他們進入更富麗的音樂殿堂。

課餘之時,我還擔任社輔機構的義工,認真地做著一切不需要聲音的工作。

在這裡,我認識了一群熱心活潑而善良的好友,為了我,他們甚至特地學了手語,比劃著不大靈巧的手勢與我「交談」。

曾經封閉的我,被他們的真摯的心意感動了。

於是,我漸漸發自內心地笑了。

這時,我開始由電視、報章雜誌上接觸到你的消息。

音樂雜誌用極大的篇幅刊載你的照片,標題上寫著「樂壇新一代的華人鋼琴家!」你的專題報導佔去了兩頁的空間,巨細靡遺地描述你在紐約首次公開演奏時,造成的熱烈迴響。

紐約音樂界傳頌著「黃皮膚的鋼琴才子」這個封號,你的演奏會座無虛席,剛錄製的CD甫上市便躍居古典樂排行榜第一名,唱片評鑑雜誌給你的演奏打了五顆星的高分,

你的巡迴演奏會預售票在三天內售罄……

我看著新聞報導上,你接受樂迷獻花時,綻放的自豪笑容。

我知道,你成功了。

我騎著腳踏車,到鄰近的唱片行買了你的CD。

 

回家後,我把CD放進音響中,你向來溫柔的琴聲徐徐傳出。

我什麼也不做,祇是坐在椅子上,微側著頭,閉著眼,讓你的琴聲成為我腦海中惟一的聲響。

音樂流暢地播送著,到了第五首曲子時,熟悉的旋律忽地傳入我耳中。

我愕然地睜開眼,抓起桌上的曲目簡介。

 

第五首的地方赫然寫著”The Sadness Of 3 Minutes And 9 Seconds”……

三分零九秒的悲傷……

剎那間,我的淚如湧泉般冒了上來。

 

你沒有忘記……原來你還記得……那是屬於我們的回憶啊!

簡介上用英文寫著:鋼琴家蕭栯栯首次作曲,主旋律是他過去深愛的女子所創,清幽的曲風中隱含淡淡的憂傷,接下來的句子,我再也看不清楚了。

 

因為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用雙手捂著臉,淚由指縫中汨汨滲出。

這樣就夠了,起碼你沒有忘了我,起碼我還活在你的記憶中……

我把音響設定成重覆播放第五首,在悠揚的琴聲中,我找出你曾經抄給我的那份樂譜,深深凝視半晌,我將它擁在懷中,像懷抱今生最珍貴的寶物一般。

此刻,你就在我的懷中,你仍舊屬於我……

一天,我在社輔機構處理著一些文件時,大廳的電視突然傳出這樣的訊息:「旅美鋼琴家蕭栯栯於今日抵台,據了解,蕭栯栯此行主要目的是問候父母和探訪朋友。」

我愣了愣,撇下手中的文件,匆匆趕到電視機前。

當我的目光接觸到電視螢幕的瞬間,我瞧見螢幕上的你,和挽著你的手,那位金髮碧眸的美麗女子。

記者的聲音仍繼續著:「隨行的有蕭栯栯的經紀人,和他上個月甫訂婚的未婚妻,克麗絲汀.伊納,伊納是樂界著名的抒情女高音,與蕭栯栯多次合作。」

一旁邊喝飲料,邊看電視的秀秀瞥見我乍變的表情,好奇地問道:「小惟,妳怎麼啦?臉色怪怪的喲。」

【我沒事。】

我搖搖頭,站起身,走回辦公桌前。

早該有這麼一天的,不是嗎?我的世界和你的,已是兩回事了。

你是才華洋溢的樂壇新秀;而我,只是默默生活的失音女子。

曾經交會的兩條線,而今分離,走向再也沒有交集的兩個世界。

心不在焉地忙完工作,我在商店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走著,像一縷無主的幽魂。

那些甜蜜的畫面,在我的腦海中,如同舊照片一般泛著暗黃的光澤。

曾經纏綿的情話,深情的承諾,在此時卻變得飄忽不真實。

原來我早已失去一切。剩下的,只是逐漸模糊失真的回憶。

一陣冷風呼地颳了過來。我裹緊身上的大衣,微微顫抖著,怎會這麼冷?冬天明明已然過去了,不是嗎?為什麼我感覺不到春季的暖意,祇覺得冷?

真的好冷。連我的心,也是涼的。

入夜了,街上的人們卻不曾散去,我隨著眾人的腳步盲目地跟從,直到失去自己的方向。

在喧嘩的人群中,我駐足不前,許多不再清晰的畫面一點一滴地自我腦中抽離,淡去,唱片行的櫥窗上,高懸著你的海報。

 

你就坐在鋼琴前,雙眼微閉,髮絲放縱地飄散到你眼前,看來不羈而狂恣。

我望著、望著,卻發現一切早已走遠,我再也抓不住屬於我們的,任何東西。

無視於路人詫異的目光,我掂起腳尖,在海報上留下和著淚水的一吻。

就這樣結束吧,對你長久以來的依戀。

回到我的公寓,剛掏出鑰匙,耳邊倏然響起一個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

「小惟……」

我怔了怔,徐徐轉過頭,然後,我看見了你。

「我等妳好一陣子了呢……出去講話好嗎?在樓梯口恐怕不大方便。」

我微微頷首,和你走到附近的社區公園中。

 

灰暗的路燈灑下光線,我以一種恍若隔世的心情,深深地望著你。

你還是沒什麼改變,我最欣賞的那份瀟灑勁兒依然存在,只是頭髮長了。

和我藏在記憶深處的栯,一模一樣。

【有什麼事嗎?】

我倒先打了招呼。你有些意外地注視著我,歎口氣:「沒,只是想看看妳。小惟,妳好嗎?」

你抬手的姿勢,讓我注意到你左手無名指上的銀戒。在月光下,顯得特別耀眼。

我笑了,用一種包容的溫柔:

【我很好。你的她很漂亮。】

你反應不過來地怔在原地。我一逕地笑著:

【你的未婚妻,歌聲一定很美吧。】

你尷尬地乾笑兩聲,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掌,眼神流露著虧欠的內疚:「小惟,對不起,我……」

我輕輕地抽開了我的手,臉上沒有一絲怨懟:【都過去了。你沒有欠我什麼,結束了,不是嗎?】

你的臉上閃過一抹悵然,失落地仰頭遙望著天邊黯淡的星子。

 

半晌,你自袋中拿出一片CD,遞給我:「送給妳,我的第一張CD……」

我擺擺手:【我買了。謝謝你……和你那首「三分零九秒的悲傷」。】

你的表情微帶著寥落的氣息。「小惟……」

我伸手,撥了撥你額前的髮絲:【什麼都不必說了。很晚了,你的未婚妻一定在等你,回去吧。】

在你開口之前,我轉過身,一步一步地走離你。

因為背對你,我看不見你的表情是否悲傷。

不過,那再也不重要了。

翌日,我在啟聰學校的工作告一段落後,在社輔機構的那群朋友忽然跑來學校探望我。

我在他們笑鬧了一陣子之後,我突然問他們:

【想聽我彈琴嗎?】

他們還來不及回答,我便逕自掀起琴蓋,十指靈活地在琴鍵上躍動著。

大夥兒專心地聆聽著。傾聽片刻,秀秀忽地叫出聲:

「咦?這首曲子好像在那個蕭栯栯的CD裡也有,叫什麼……幾分幾秒的悲傷來著的。」

我自顧自地彈著,沉溺在旋律的世界中。

 

當最後一個音符響起,我的眼淚也隨之落下……

別了,我三分零九秒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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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詞:



庾澄慶《想你,醒在 0:03分》

 


別說不可能 有天若你去愛別人

我的心會恨 這回憶會困我一生

愛是荒唐的緣份 圈住矛盾的戀人

不是發悶的想逃 就是發瘋的沉淪

想你 醒在午夜零點零三分

你會去哪裡 和怎樣的人

像一支風箏 扯斷線飛奔 我不管我可不可能

想你 醒在午夜零點零三分

距離昨天 只一首歌時分

情歌情多深 唱到思念都傷人

有太多感覺 不是完美就是破碎

眼眶裡的淚 不夠深不會輕易墜

夢是現實的陶醉 誰都無權力瞭解

這是你我的世界 不必理會誰說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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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09-01-14 22:59
她, 76歲,台北市,娛樂
*給你留了一則留言*
  
作者回覆說[2009-01-15 10:27]:

ㄟ..........
無言!!!!!!!!
不知如何回答??????

 
時間:2009-01-13 17:38
她, 31歲,台北市,服務
*給你留了一則留言*
  
作者回覆說[2009-01-13 18:16]:

ㄏㄏ~~~~~~
也對啦!!!!!!
ㄏㄏ

 
時間:2009-01-13 14:34
她, 31歲,台北市,服務
*給你留了一則留言*
  
作者回覆說[2009-01-13 17:09]:

小說ㄇㄟ!!!!!
呵呵~~

 
時間:2009-01-13 14:12
她, 99歲,非洲,其他
*給你留了一則留言*
  
作者回覆說[2009-01-13 17:09]:

ㄏㄏ

 
時間:2009-01-13 13:00
她, 39歲,新北市,金融保險
*給你留了一則留言*
  
作者回覆說[2009-01-13 17:09]:

謝謝!!!!!!

 
時間:2009-01-13 09:48
她, 52歲,屏東縣,政府機關
*給你留了一則留言*
  
作者回覆說[2009-01-13 10:00]:

放手是需要很大勇氣~~~~
共勉之~~~~~

 
時間:2009-01-13 09:23
她, 43歲,基隆市,資訊
*給你留了一則留言*
  
作者回覆說[2009-01-13 09:30]:

是ㄚ!!!!!!!
所以共勉之~~~~
好的人就要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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