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东省淄博市博山区一个叫天津湾的小村里,住着俺的爹娘。像千千万万普通夫妻一样,他俩共同生活了近70年。俺把镜头对准了俺爹俺娘,记录了他俩20年间的生活片断,编织出一段两个世纪老人平平常常的故事。 -- 焦波 -- 娘,一個身高1.41米,體重71斤的弱小女人……她屬牛 爹,長著一雙倔強眼睛的健壯男人……他屬兔。 在家鄉這條小路上,爹娘共同走了七十多年。爹娘出生在同一個村,一個村東,一個村西,結婚前誰也不認識誰。 這是我給爹娘拍的第一張合影,那時的爹娘一臉嚴肅。 真是“越老越小孩”,看,爹娘笑得多可愛。 每到過年,娘總是坐在家門口的石頭上,盼望兒回家。 每次我離家時,總不讓娘送,娘也答應不送,但往往到了村頭,猛一回頭,娘就跟在身後…… 爹幹活手指上紮了刺,娘戴上老花鏡給他挑。紮痛了,爹就嚷嚷:“你這哪里是挑刺,簡直是挖坑、刨樹根!”娘還是細聲慢語:“老了,眼花了,看不清了。” 娘六歲纏腳,指甲長成了蝸牛的樣子,爹常為他修剪。 7月4日是爹娘結婚68周年紀念日,娘給爹擦洗了全身,又給他剪腳趾甲。兩個老人要乾乾淨淨地度過這一天 每天窗戶一亮,爹娘便起床幹活,忙忙活活就是一天。 對爹的“旨意”,娘言聽計從,儘管有時不情願。 娘生爹的氣,病倒了,在打吊瓶的那幾日,爹又燒水,又做飯,格外勤快。 要過春節了,娘的肺氣腫病突然發了,住進醫院進行搶救,爹一個人在家孤孤單單,整天打不起精神來。 娘生病了,爹也成了半個赤腳醫生。 爹假說試試娘發不發燒,其實...在娘病危的時候,爹用最前衛的方式表達了對娘的愛! 正月十五娘病重,肺氣腫、房顫、肺腦以及帶狀皰疹折磨得她失去了理智。爹執意要把她接回家:“我伺候她幾天,即使她走了我心裏也好受。” 娘的病稍有好轉,爹迫不及待到醫院探望,一進門就直抹眼淚。“咱倆結婚68年,這可是頭一回不在一塊兒過年啊!”爹邊哭邊說。 病好了,他們還是閒不住,又下地幹活了。爹常說,你娘的小腳走不快。可每次走著走著,爹又落在娘的身後。 在田裏剜穀苗的老娘,像立在天地之間的一尊雕像。 “娘,還下地嗎?”“去!人活著不幹活幹啥!”這一年,娘已84歲了。 爹是書迷,一有空就看書看報,看到新鮮事,就出去講給老夥計們聽。報刊上每當發表我的作品,爹總是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完後,再講給娘聽。 一生扶持,還是老夫老妻。 一起生活了幾十年,隔著廊柱歇息,動作、神情都快一致了! 這是全家第一張合影。爹娘生了8個兒女,死了4個,剩下我和傻子大哥,還有兩個姐姐。大哥始終是爹娘最牽掛的。 爹深情地拉著娘的手,念了一句戲詞:“咱手把手兒把話拉……” 娘說:“俺這麼大歲數了,咋還能穿這樣豔紅的衣服呢?”“實在好看,實在好看。挺像當年結婚時你穿的那件啊!”爹說。 90歲大壽那天,我給爹娘拍了這張合影。沒想到,這竟是他們最後一張合影。 爹已經去世了,就從娘的病房前送走的,雖說沒有人告訴娘,但那一瞬間娘仿佛知道了什麼…… 後來家人告訴娘說爹去了北京療養,娘只是偶爾問一句“他在那邊好嗎?”就很安靜的看著床單…… 說不下去了…… 作者:焦波 經歷:二十余年拍摄亲生爹娘心血力作,荣获首届国际民俗摄影比赛大奖——人类贡献奖
30年, 12000余张照片, 600多个小时录像, 儿子“终于用镜头留住了俺爹俺娘”…… 儿子的脚印是一条河, 河的源头在爹娘的心底里; 爹娘的影像是一座碑, 碑的基座在儿子的脊背上…… -- 焦波感言 --